“陽春面能舞出什麼花頭?”英楊奇道:“我要拭目以待呢!”
“中華廚藝博大精深,粥粉面飯都是學問!可不要小看任何一道!哎,說了半天問問你,英太太歡喜什麼口味啊?”
“她什麼都吃,不挑。”英楊懶洋洋道。
“什麼叫不挑啊?八大菜系有個偏好吧?”
英楊怕她糾纏,隨口道:“比起來她喜歡杭幫菜。”
“那她知道秋葦白嗎?很正宗的杭幫菜,東坡肉和龍井蝦仁嘖嘖好吃,你們去過沒有?”
英楊知道秋葦白,也陪著韓慕雪去過幾次,只是不肯兜攬,於是搖頭:“沒去過。”
“那麼等我腳好了,我做東請英太太,你要作陪哦。”
一個韓慕雪已經夠煩了,再加上林奈,場面可以想見。英楊趕緊要拒絕,可是轉念想起英柏洲說請藤原吃飯要林奈定地方。
難怪要她來定,這小丫頭是個“美食家”。
雖然微藍講了,刺殺藤原不要上海情報科插手,可英楊卻放不下。在餐廳動手是理想方案,如果預知餐廳,甚至能策劃成意外。
藤原加北身系機要,在上海被殺必定掀起腥風血雨。日本人洩憤也要十幾二十個中國人陪葬,以儆效尤。
做成意外會好很多。至少上海方面可以交差,不必濫殺無辜。此外,計劃充足能減少傷亡。或許還有第三條,比如英楊可以再次踏入彙民中學。
不能親眼看見彙民中學的梔子花開,不甘心。
他打定主意說:“這間餐廳這樣好,你有沒有推薦給你大哥請日本朋友吃飯?”
林奈怔了怔:“你怎麼知道這事?”
“中午出門前聽你們說的啊。”
林奈回想一下,彷彿是這樣的,便笑道:“他請日本人吃飯叫我推薦,我不高興攬這個事!”
“為什麼?”
英楊這一問觸動林奈的心事,她歡天喜地的表情黯淡下去,勉強道:“我不喜歡日本人。是中國人都會不喜歡日本人,對嗎?”
英楊想了想,說:“那可不一定。”
“是的。比如你大哥。當然還有……我父親。”林奈無奈道:“他們在日本讀書,對日本有奇怪的感情。彷彿北方人在上海生活幾年,也會把上海認作第二故鄉。”
“這彷彿不能類比的。”
“是呀,北方南方都是我們中國的地方,怎能做這樣的類比。你呢,你喜歡日本人嗎?”
“談不上喜歡,但我也……,沒太多的感覺,明白嗎?”
“就是說,你並不恨日本人?”
英楊聳聳肩,做了個“大t概如此”的表情。林奈咬了咬嘴唇說:“其實是我是恨日本人的,因為南京。”
英楊沒有接腔,沉默看著她。
“因為南京,所有中國人都該痛恨日本人,對不對?就算不痛恨,也不該像你大哥說的,去努力尋求共榮!”
林奈抬起眼睛,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爹,還有你大哥,我不懂他們在做什麼!柏洲哥哥說槍炮不能解決的,要依靠外交。可我不明白,槍炮都不能解決的問題,外交能解決嗎?”
她因困惑而生的痛苦過於真實,不由打動了英楊。在戰爭裡,四萬萬中國同胞用不同的方式去自我麻醉,只要麻醉著,就能繼續生活,顯然林奈並不甘於麻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