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難以言喻的哀痛刺得她淚流滿面,千鶴悲憤得拍開那隻手。
南雲薰愕然地舉著被拒絕的手,幹巴巴地張了張嘴,“千鶴?”
“我不會和你走的……”雪村千鶴爬起身來,飛快的後退幾步,她沒帶“小通連”,只好撿了一根長長的樹枝緊張地捏在手心裡。
“你拒絕我?拒絕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南雲薰按著腰間的“大通連”,痛苦地微微喘息,“千鶴,你知道我這些年過得有多麼艱難嗎?”
“少在這裡上演苦情戲了。”風間千景從一棵大樹後走了出來,狹長的眉眼冰冷如霜,“你們果真想靠羅剎進攻人類的世界,這已經完全背離了鬼族之道。”
一見是他,南雲薰不得不警惕了起來,拔出腰間的太刀,“這是我們東之鬼族的事,還輪不到西之鬼來評頭論足。”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風間千景也不客氣,氣勢淩然地拔出了童子切安綱,“鬼族的尊嚴,絕對不容許你們這些雜碎踐踏。”
面對突然劍拔弩張的兩個人,雪村千鶴怔忪了,兩個人她都不想幫,但是內心又不希望他們鬥個你死我活。
然而就在此刻,風雲驟變——這本就陰沉的大山上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壓下龐大的烏雲。那猶如漆黑的巨龍倏忽從蒼穹俯瞰人間,低壓的氣流險些讓人窒息。
雪村千鶴不得不蹲下身來,捂著喉嚨喘氣。風間千景盯著那黑雲形成的龍卷風,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那些烏雲愈發擴散開來,籠罩著山頭,讓他覺得呆在此地十分不妙。
“轟隆隆——”一道驚雷宛如黑龍的吐息,振聾發聵,生生刺亮了山中陰暗的樹林。
“快走!”那滾滾天雷就劈打在這座山上,風間千景片刻也不敢再多停留,一手擒了千鶴,飛快地直奔下山。
“放開千鶴!”南雲薰回過神來,瞪著一雙紅眼,追擊而去。
晝夜扭轉,萬物失色。
涑雪撐著膝蓋慢慢地爬了起來,她招了招手,落地的雪淵刀眨眼又出現在她的手上。
她轉過身去,凝視著身後的兩個人——黑衣人一手託著青銅鈴鐺,一手扼著一個男人的脖頸。他整張臉都埋藏在黑色的兜帽裡,什麼也看不清,唯有露出的一雙手,也如同死人般慘白。
而他爪下的男人,氣息奄奄。亞麻色微卷的發絲潮濕地粘在額頭上,漆黑的雙目半閉著,身上更是血跡斑斑,原本潔淨的白襯衫多處破裂,侯爵的雍容華貴早已變成了狼狽不堪。
“受死。”涑雪轉了一下持刀的手腕,眼中森冷的金光流轉,她一躍而起,厲嘯聲中刀鋒直逼黑衣人腦門。
“砰——”黑衣人留在原地尚未挪動半分,涑雪已經被彈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牆上,口吐鮮血。
又是那煩人的法術!涑雪暴躁地啐了一口血痰,站起了身子。哪怕是擁有金瞳的力量,她也難以看透黑衣人的弱點。但是她並不著急,她可以忍受無盡的傷痛,可以癒合任何的創傷,她耗得起。只要能將眼前這個令她萬分憎惡的人殺掉,任何代價她都能付出!
黑衣人卻顯然比涑雪還要悠閑淡定,他將青銅鈴鐺收回袖中,將另一手的男人輕松地拎到眼前。
涑雪冷笑,金色瞳孔中的世界沒有色彩和情感,唯有生死和輪回。想用這個男人的生命對她構成阻礙?不存在的,一條人命,她不在乎。
哪怕這個人曾經披星戴月,牽著手陪她翻山越嶺亡命天涯,她也不在乎。
她安靜地凝視著,黑衣人的手在侯爵的後背輕輕一推,他筆直的手掌就穿透了男人的腹部,彷彿輕易地捏碎了一塊豆腐。
“噗哧——”鮮血瞬間濺了滿地,那溫熱的液體有些滴落在涑雪的腳背上,粘稠地浸濕了腳下的草鞋。
一絲尚存的侯爵被黑衣人揮手拋落在草堆裡,就倒在涑雪的腳邊。
她沒有低頭去看。她的靈魂只剩下恨,痛苦地灼燒著全身,使她瘋癲。唯有殺戮,能夠緩解。
做完了這一切,黑衣人不再停留,他渾身都包裹著黢黑的霧氣,剎那間沖出了木屋,撞飛了木門。涑雪的黑發無風自動,她猶如一隻內心咆哮的野獸,同樣閃電般消失在了屋內。
屋外的黑雲漫溢百裡天際,驚雷滔滔人心惶惶。魔女極為享受這樣的末日之景,終於沒有一絲陽光能拂照下來讓她感到不安。
黑暗,才是她的歸宿。
白晝泯滅,黑夜先至。百鬼狂,怨靈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