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多管閑事的救了我,我為什麼不能也對你多管閑事呢?”他高挑尾音,口吻是剋制住的憤怒。
黑雪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周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模糊。呼吸像被堵住了一樣,血管裡像是爬滿了毒蛇,她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想要吸納新鮮的空氣來緩解壓抑的痛苦。
她不知道現在在總司面前的自己是多麼的蒼白和狼狽,她也不知道他臉上是什麼樣的神情,又在用什麼樣的目光打量自己……
身體突然一輕,緊接著櫻花的香味和久違的溫度將她緊緊包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黑雪忍不住把身體緊緊的依偎上去,這樣似乎好受了一些。
總司感覺到胸口一片沁涼,渾身一僵。懷裡的少年像是一隻受傷的貓,蜷縮著身體往他的懷裡鑽。明明已經五月中旬了,可他的體溫還冷的如同一塊冰。
總司忽然有些心疼,而下一刻,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對這個叫做黑雪或的少年這麼上心,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情感又開始向無法控制的發展?
接踵而來的疼痛讓黑雪渾身顫抖不止,在視覺、聽覺、嗅覺、語言能力都麻痺了之後,痛覺開始呈幾何倍數擴大。
總司猛然回過神來,現在不是想那些複雜情感的時候……黑雪模糊的感覺到總司抱著她飛快地前行,她又恍惚間想起了沖田宗次郎和花水,以及那個荊棘叢中櫻花樹下天真浪漫的童年,那是在這個血腥的時代裡最美好的光景。她在兩個混亂的時空切換,不知不覺昏睡了過去。
當黑雪被十涑喚醒的時候,總司已經不知去向了。她躺在榻榻米上鋪開的被褥裡,被角還有總司身上的櫻花香。
“雪。”十涑小聲地叫喚,手裡攥著紅色藥水的玻璃瓶。
黑雪明白他的心情,這個少年想要幫她又害怕她會受到傷害。
“……給我吧。”她很累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十涑扶著她坐起來,把玻璃瓶的蓋子開啟……一瞬間,無比悲傷蒼涼的氣息撲面而來,將她淹沒。血族的血液可以反應出當時的情緒,這就是哥哥當時倒在血泊裡時的心情嗎?
黑雪遏制住了情感,哥哥被黑色樹枝刺穿胸膛的情景在這一刻鮮活了起來,那時她睜大了雙眼,卻被那人牢牢地釘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哥哥的鮮血慢慢地順著那可惡的樹枝,流進她的身體,直到他們都筋疲力盡……長夜的行宮,華麗的大殿,在熊熊燃燒的大火裡化作灰燼。
悲傷在那一瞬間填滿了她的胸膛,幾乎讓她失去了理智。黑雪閉上眼睛,將變若水一飲而盡,把記憶中的悲傷也一同吞入腹中。
“唔——”黑雪努力壓抑著叫囂的靈魂,喉嚨裡像是燃起了熾烈的火。她知道那些羅剎為什麼會失去理智了,這麼狂暴的力量不是人體可以承受的,就連她的靈魂都感覺到了炙痛。
黑雪抱住自己的身體微微發抖,力量順著血管流遍全身,那是曾經讓她渴望又懼怕的力量。長發無聲地生長,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正浮現出青紅色的血管,密密麻麻。牙齒也在這一刻生長了起來,變成血族象徵性的獠牙。她的眼睛微微泛紅,五感在一瞬間達到巔峰。
窗外棲息的鳥、空中浮動的雲、後院裡枝葉茂密的櫻花樹、庭中院內原田和平助憂愁的表情、近藤的臥室裡土方山南三人在議事、龍之介在服侍芹澤喝酒、總司正在向她的臥室走來……
想看見或不想看見的以及周圍各種各樣細微的聲音,全部無差別的湧入她的大腦,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安靈製造的軀殼裡待的久了,她感覺自己對那股力量的控制比以前生疏了。
黑雪清晰的聽到,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屬於總司的腳步聲在逐漸靠近。
黑雪心中一動,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血液的躁動過了那激烈的勁頭之後慢慢平複下來,凸顯出來的血管和獠牙也漸漸收斂了回去。
她像是沖破枷鎖的困獸,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的空氣。
就在這時,總司拉開了臥室的門。她不知道總司現在看見的自己是多麼的狼狽,孤單地蜷縮在角落,烏黑的長發披散開來,鋪展在榻榻米上,額角的頭發被汗水浸濕,黏在臉頰上,臉色還是虛弱的蒼白,沒有一點生氣的血色,只有那雙迷人的雙眸已經恢複了清明。
然後黑雪看見他手裡端著熱騰騰的粥。
黑雪那副小女人般弱不經風的樣子著實讓總司愣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大步走來,伸手撫摸她的額頭。
黑雪不自然的動了動,視眼前是他潔白修長的脖頸和上下滾動的喉結,抬眼看到他英氣的眉蹙起又舒展。
“燒退了。”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臉頰有點紅,他把粥遞到黑雪的面前,眼睛卻看向別處,“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反噬的影響,這樣害羞的總司讓她忽然作怪心理大漲。
她抿嘴笑,裝作很無辜的說:“沖田先生,我才剛剛恢複過來,恐怕沒有力氣端碗,你餵我吧。”
總司被她的話嗆住了,他總是壞意狹促的臉上有了稚氣的紅暈,給這個潔白的美少年添了一份妖嬈。
“你怎麼這麼麻煩!”他不爽的大聲說道,可還是沒有正視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