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柏林
阿爾伯特走第二天,兩輛車停在我家門口。一輛是安迪亞開來的小轎車,是舍倫堡讓他來的,他以為只需要送我家的幾個人離開。
另一輛是赫林的閃電小卡,能裝十幾個人。赫林說阿爾伯特早交待了,我們可能要帶行李。我讓赫林開了小車,諾娜媽媽帶著曼尼和一堆行李先行出發。小車塞得滿滿當當,如果不是我阻止,諾娜媽媽就要把她的幾口鍋也帶上。赫林的腿有一條不方便,他有一個杆子製作的控制桿,裝在小車離合器上,透過手控制離合。
安迪亞開上小卡,我去接希爾德和孩子們。蘭肯也在希爾德那裡等著我。
麗塔最近都沒在柏林,弗裡德裡希所在的機場為轟炸無法運轉,而且出於保護有經驗的飛行員起見,弗裡德裡希被調往捷克,麗塔跟著去了。
到了希爾德家,太陽還沒完全出來,我敲門進去,只五個孩子從屋裡探頭看我,兩男三女,大多10歲左右,並不淘氣。
“蘭肯人呢?”我問希爾德。
“她不肯走,回家了。”希爾德說。
“為什麼?”我急道,“不是早告訴她要一起走的嗎?”
“她母親不肯走,她父親病了!”
“我們去接她,不管怎麼樣也要拉走。車子地方足夠。”我說,讓希爾德帶著孩子和東西上車。
霍夫曼先生和太太也已經離開了,因為從幾周前我就開始催希爾德讓家人能走的都走,他們去了漢堡親戚家。希爾德本來也走,但親戚家地方不夠那麼多孩子,蘭肯又因為父母一直沒走,所以等到現在。
車輛開得很慢,城市裡到處是倒塌的樓房,街道看起來似乎平整,可是有坑和石塊,容易堵路,我們時不時要下車手動清理。已經沒有施工隊及時修路了。
到了一條堵得特別厲害的路上,幾個居民正清理路面,另外街角有一個長長的隊伍,大家在排隊取水。這隊伍裡有個熟悉的中年女人的身影。
“莉莉!”我大叫,那一隊人都朝我盯過來,其中一個正是卡爾·辛格的妻子莉莉,她放下手裡的鐵罐走過來。
“你一個人在家嗎?我們要走了,帶你一個,快上來!”我說。
她看起來很憔悴,包著舊頭巾,頭發灰撲撲的,大概這附近停水有一陣子了,她也好久沒洗澡了,她握住我的手:“原來你們也要走,我回去叫一下卡爾。”
“你丈夫?”我很反感辛格。
“管那個男人幹什麼?”希爾德也不悅道。
“他說出去找車要回來接我離開。我起碼留個紙條給他,說我坐朋友車走。”
希爾德哼了一聲說:“至少是個明白人,也找車走呢。”
莉莉去了十分鐘還不見回來,卻見一個男人從正清理的廢墟上爬過來。
“辛格先生,你怎麼不來幹活?”一個老婦人把手裡的磚塊丟遠,叉著腰說,“昨天就說街道要一起清理的。”
“我老婆一會來清理!”他頭也不回地說。
“你老婆剛在排隊接水,說接完水才有空,讓你先來!”
“知道了!”
辛格跑到我們車前,隨便打了個招乎就往車鬥裡爬,被希爾德一把推了下去。
“我們認識你嗎,你就爬上來?你要幹什麼?”
“當然認識,這不是親愛的西貝爾和希爾德嗎?”他諂笑,“你們果然聰明,和我想的一樣,真的要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希爾德一伸胳膊,他爬上車的企圖又一次失敗。
“嘿,你們這麼多孩子,城市裡又這麼亂,你們坐著貨車,總會有點不安全,需要人手照顧呀。讓我上去吧。”他抓著車的擋板,央求道。
希爾德厲聲問:“你老婆呢?你就一個人?”
我正要說剛才見了莉莉,卻見辛格瞄了一眼排隊取水的人,抹起了眼淚:“我真想不到,她跟人跑了!家裡只剩我一個人了。可憐可憐我,一個窮困的作家,什麼也沒有了。”
“你老婆不要你了?”
“是的!”他真哭出眼淚來了,“我老婆跟一個年輕軍官跑了,我說真的。這是昨天晚上的事。”
莉莉慌慌張張從另一頭跑過來,剛好聽到這一句話。她呆立在丈夫身後,雙手捂著嘴,手裡的東西掉在地上。一個提籃裡裝了吃的,還有一個包裹,裡面露出幾件衣服,其中一件顯然還是男人的襯衫,是她給自己和丈夫帶的一點行李。
“你說誰跑了?”莉莉不可置信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