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整個人癱在地上。
怎麼辦?
科雷格他們還在計劃最終的行動嗎?
目前來看,他們應該停|下來,立即,馬上。放棄最後一搏,不要再做徒勞的事,不要再犧牲自己。
可是他們……知道這些嗎?知道希拇萊假意與他們合作,其實已經開始出賣他們,等著抓捕他們了嗎?
我要怎麼告訴他?
通訊和電報都受到審查,電話也會有人監聽。我又拿起鑰匙,走到外面。
最終,我還是跑到了電報局,就弗裡德裡希的傷勢發了封電報。上面說:“弗裡德裡希墜機燒傷,星相大不利,萬事謹慎。”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這半年他又找我占星過幾次,每次都是關於他們要進行的活動,當然無一例外都失敗了。所以提到星相,他應該明白是指他們的刺殺計劃。
除此以外,我再不能做什麼了。不能動作太大,萬一他們原本沒有計劃,而我四處活動,反而曝露了他們。
一夜無眠,第二天,我到醫院上班。病人、醫生和護士,都像無數個昨天一樣痛苦著、忙碌著。一切如常。但這樣的“如常”又令人發瘋。因為我明明知道,無數事在看不見的地方發生著,諾曼底的戰火在遠方持續,阿爾伯特還在前線;科雷格的人在一個個被捕,許多人會被秘密處決。
我焦慮得不能正常工作,給患者催眠期間,對方剛剛進|入狀態,我就忍受不了,告訴他休息片刻,自己跑到衛生間哭了15分鐘。出來以後,患者反問我,是不是親人在戰場上陣亡了,需不需要安慰。
第二天就在這種忽而焦慮崩潰,忽而幻想一切都好中度過。有時,我幻想科雷格已經得知訊息,取消了一切活動,大部分人都會平安無事。有時,我又覺得一切都完了,我希望有人能給我一槍,來個痛快。
時悲時喜,反複煎熬。唯一的好訊息是,這天下午安迪亞來找我,說他要到法國前線去,會見到阿爾伯特,問我要不要帶信件。我把自己的一些信封好,又把菲利普那拿到的小本也拿出來。
那小本子上寫了好幾頁時間和地點,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又本能覺得和他們的密謀有關,放在我這裡不安全,於是偽裝成信件,讓安迪亞直接帶給阿爾伯特。
第三天上午,沙醫生見我呆坐,問我能不能安排個病人臨時來,我聽了好一會才聽懂他在說什麼。看出我精神恍惚,他給我放假一天。我想著去找麗塔。
我得告訴她,我已經把小本子送出去了。
“但只能說筆記本的事,其他一概不要提,否則她會和我一樣焦慮。”我一邊提上手包,一邊像背誦一樣把這些想法複述幾次,怕自己在混亂中忘記。
“什麼一概不提?”舍倫堡出現在門口。
我呆滯地看著他,打招呼都忘記了。隨著幾天前雷德的話回到記憶中,一層恐懼迅速爬上面板,就像裸|露的面板突然間進|入了零下20度的低溫,冷得我沒有了知覺。
是他嗎?他假意與科雷格他們聯絡,然後又攛掇希拇萊逮捕他們?
舍倫堡身後的雷德咳嗽了一聲,我回過神來。“我今天身體狀態不好,院長允許我回家休息。”
“看出來了。”他說,還是進了治療室,“如果我告訴您,我的人彙報說,施特恩上校在諾曼底目前都沒有受傷,表現極佳,甚至有可能得到嘉獎,您會不會感覺好一點?”
他坐了下來,我也只得坐下。
“我想……約一次能量治療,”他看著我,“如果您這幾天方便的話。”
以前不想讓我治的,現在怎麼突然願意了?看出了我的驚訝,他心情更好了。
“我想通了,”他輕松地說,“以前我不願意治療,是在壓抑自己。我您治療以後,我會胡思亂想,越陷越深。現在……我不逃避了。”
“什麼……不逃避了。”我遲頓的思維聽完好久,才思考出一個問題。
“我喜歡您,”他直視我,輕聲說,“治療以後,也無非是繼續喜歡而已。”
血液湧到臉上,我知道自己肯定又臉紅了。如果雷德那天沒有告訴我真相,我一定還像個單純的女孩那樣,為追求者的表白而有一點尷尬,一點喜悅。
可是現在,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是這個人,將來反抗組織的成員,甚至是阿爾伯特,都可能落入他手中,倍受折磨。
這個人,當逮捕正秘密進行的時候,站在我面前微笑著,對我柔聲說,他喜歡我。
嘴唇徒勞地翕動,發不出聲音。雷德近乎憐憫地看著我。
“您怎麼了?”舍倫堡也發現了我的異樣,扶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