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軍醫院的病人
弗裡德裡希躺在病床上,半邊臉都包著紗布,右邊肩膀和手肘以上都包裹著。我把帶來的禮物,一個繡了白雲和飛機的靠墊放在他枕頭旁邊,他露著的另一隻眼睛眨了眨眼。
他所在的jg27聯隊從北非撤回之後,短暫在地中海地區參戰,後來被調往了諾曼底戰役。截止7月初,弗裡德裡希在法國共擊落敵機15架,但也不幸被擊中。空中逃生雖然及時,右臂和頭部卻燒傷了。
“麗塔說,你不想轉到仁慈醫院?”我問,“那裡條件更好些呢。”
“這裡好。”他簡短地說。
這到也不假,雖然他軍銜還是上尉,但戰績已經能列入王牌之一,單人病房的條件也很不錯。
“麗塔每天都能陪我說話。”
“在仁慈醫院,我也可以陪你說話呀!”我故意說。弗裡德裡希靦腆地笑笑,麗塔推著車過來了,看了看他的吊瓶。
“這麼快就沒了?剛15分鐘吧?”她看了一眼管子上的夾子,“別把夾子調這麼松!”
弗裡德裡希吐吐舌頭:“不是,西貝爾來之前,隔壁503的小子帶著吊瓶過來跟我聊天,我們比賽來著……”
“這也能比賽?!”麗塔厲聲呵斥,但和我對視卻笑著。手上不停,風卷殘雲一樣收拾床上和床頭櫃的東西。三本泳裝女人的畫報被從枕頭底下拉出來,在弗裡德裡希不捨的目光中,放進了床頭櫃抽屜裡。
“只有一隻手靈便,還看,”麗塔說,“而且一會不是要來記者?讓他們發現了,寫到報紙上。”
弗裡德裡希嘿嘿笑:“記者才不管。”
“阿爾伯特從來不看這些。”我故意嚴肅地說。
弗裡德裡希收了笑容,畏縮地望了望我,我也忍不住笑。他似乎有點怕我,但不怕麗塔,他在空軍醫院確實會更自在。
麗塔像有好幾隻手一樣,五分鐘就把床頭櫃雜物歸置整齊,百葉窗拉上去,花瓶換了水,尿盆清理了,地掃了,連拖鞋也放好,然後就要走了。
“跟我們聊會啊。”我說。
“不行,我得趕緊去503看一眼,”麗塔急道,“你忘了?那人剛還跟弗裡德裡希比賽,只怕手上已經腫了!”
我和弗裡德都是一笑,麗塔匆匆去了。
“你現在有名了,記者還要採訪你?”我問他。
“咳,這有什麼,”他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戰績多的飛行員經常有記者來找,也不一定每次都能報道。他們就是想找故事。”
又聊了一會,弗裡德裡希顯得有點心不在焉,我想他大概累了,再說還要為採訪做準備,所以就準備告辭。但他又叫住了我。
“有件事情……你是學心理學的,幫我想想。”
“什麼事?”
“就是,就是……”他支吾了一會,“如果一個姑娘跟你有了……有了那種關系,但是她又不理你了,找不到她,那是為什麼?”
咦,弗裡德裡希談了女朋友嗎?
“談戀愛了?”
“不算是。”
“那就是臨時遇見的人?”
“可能吧。”
怎麼迷迷糊糊的,我好笑地問:“到底什麼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