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再回答,希拇萊是不希望這些事傳到外面人耳朵裡的。
直到晚上,我讓人把我的輪椅推到外面,在半明半暗的樹叢間,我看到了和麻雀一起站在電線上的沃裡斯,淺色的頭發隨風飄著,安靜地看著我。
“您今天的藥完了,埃德斯坦小姐。”護士說。
我回想起,沃裡斯在進|入石室冥想前,還在按時吃我留下的藥。
最初我怪他疑神疑鬼,不相信我。後來他完全相信我了,卻因為吃|藥太過聽話,阻斷了通|靈能力,不得不強行去石室冥想開啟能力。
我真希望他沒有那麼信任我。
我真希望提前囑咐過他,如果要冥想,一定要停藥幾天。
其實沃裡斯在某種程度上是另一個我,他脈輪受損,一步步變得脆弱,只不過是在展示沒有他,我可能遭受的命運。而且他至少還算一個朋友,讓我在這個納萃的神秘學圈子裡有人可以說話。不像現在,從病中醒來後,環顧四周,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
被攥緊的薔薇枝把手心紮得生疼。在枝葉之間,我彷彿聽到了一些絮語:
“這不是你的錯,西貝爾。我不喜歡這個物質世界,它太不完美了。”
“原諒我逃避吧,你也知道那個世界有多安寧,是不是?”
“不要認為所有問題都是自己的責任。”
是的,不要自責,萊溫教授早就告訴過我,根本原因不在我。
如果沒有那盞燈,如果沒有海因裡希這個人,如果這個國家不是這樣的,一切還都可以挽回。
“埃德斯坦小姐。”雷德叫我。
“請不要打擾,我想一個人待著。”我說。
“但您已經一整天沒有說話了。”他說著,要來推我的輪椅。我對他怒目而視,不讓他過來。從前一段時間他調查我和沃斯斯的廢草紙,我就有些排斥他。
他笑起來:“您有一位客人。”
開啟通往外面的一個小鐵門,舍倫堡走了進來,向雷德打了個很隨意的手勢,雷德很知趣地守在門口。
回憶裡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我會再來看你的。可以相信雷德。”
這是舍倫堡之前來看我時說的話,我當時不算太清醒,所以顯意識沒記住。這時看到舍倫堡似乎和雷德很熟,潛意識裡回憶了起來。
雷德竟然是他的人?
舍倫堡轉到我面前,蹲下|身,握住我左手。手心還在輕微地疼痛。
“希拇萊先生白天一直找我商量這件事,剛剛抽|出空來。”他說。
“他的打算是什麼?”我抽回手。
“先不管那些,——你還好嗎?”
“我很好。——但我想知道希拇萊先生的態度。”
他啞然失笑:“聽雷德說,你還曾經哭泣,我本以為今天大部分時間都要安慰你。誰知道一來你就要跟我開會,聊正事。”
輪椅被推到旁邊,舍倫堡坐在花壇邊沿。
“希拇萊先生希望把沃裡斯的事平息下去。我知道你會為沃裡斯不平,但是沃裡斯的死,容我說,是恰到好處的。希拇萊先生現在同意不再搞通|靈實驗,要把儀器封存起來。不要再為沃裡斯的傷心了,為了帝國,士兵也會在前線死亡,死亡事故在所難免。”
他語氣輕松得讓人不快,難道第三帝國的人都以死亡為榮嗎?
“您以前說,去查了海因裡希。”
“一些貪|汙受賄的小問題,”舍倫堡不在意地說,“他對帝國還是忠誠的。我知道他對你不夠友好。不過很快,你就無需擔心這個問題了。現在可以把你轉去療養院。希拇萊先生現在要重新啟動飛行器計劃。他用原有的資料足夠了,不再需要您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