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是接受了毛奇伯爵的安排。
“可是這些天我很忙,她出來後一直還沒見過。”我嘆道。
“我聽麗塔說,弗裡德裡希也回來了,趁著你在柏林,我們聚聚吧。希爾德今天在家,你去找她。我聯系麗塔。”
我簡直不能太同意,已經將近半年沒有和她們一起聚過了。
打電話,霍夫曼夫人接了,我聽到她叫希爾德,但是過了一會,希爾德沒有接電話,還是霍夫曼夫人的聲音:
“她情緒有些低落,你不要怪她,只管來看看她吧。”
到希爾德家,她在臥室收拾東西。其中一個皮箱裝滿了,咔吧一聲,扣上兩個大鎖扣。
“希爾德,你對我有意見了,是嗎?”我問。
她停|下忙碌的雙手,翠綠的眼睛盯著我。她不是那種喜歡委婉的人,所以她的回答很直接。
“是的!”她說,“我在審訊室,看到舍倫堡拉著你的手。”
“那是為了脫身,蓋世太堡懷疑我那幅畫裡隱藏了不該有的東西。我沒有做任何傷害阿爾伯特的事。”
“我相信!”她說,“以你的性格,如果愛上別的男人,會和阿爾伯特說清楚。我只是……想到了別的。德國走到今天,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選擇。施陶芬伯格、瓦爾登堡伯爵大概加入了抵抗組織,他們甚至討論強行結束‘那個人’的統治。你支援嗎?”
“運用暴力的抵抗活動,毛奇伯爵應該是不主張的。”我說。
“他是不主張,我以前也不主張。但現在他被捕了!你明白嗎?他是最最無辜的人,他一直提醒所有參與聚會的人,不要做違法的事,不要用暴力解決問題。他還在幫助這個國家得到一些國際上的諒解……可是他們是怎樣對他的?你能理解,我對這個國家的失望嗎?我在勞動營的每一天,都在夢想著砸碎這個囚禁我們的監獄般的國家!所以我明確地問你,你支援他們的活動嗎?”
“毛奇伯爵讓你接管那所學校……”
“不要再用他當藉口,西貝爾,直接回答我。”
我沉默了。
“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說實話。”
“那樣的事,是註定沒有結果的。”
“這就是你的判斷。所以,你選擇了舍倫堡,還有希拇萊,對嗎?”希爾德說,“我知道,總有黨衛軍的車把你接走,一走就是好些天。你能解釋自己去幹了什麼嗎?”
“我不能,”我說,“我只能說,我在努力做不違背良心的事。”
希爾德帶著失望:“西貝爾,我不怪你,我真的不覺得你錯了。你只是選擇了另一種保全自己的方式。是戰爭,是那些做決定的人,讓我們不得不走這些路的。”
從希爾德家走出來,我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提起邀請她晚上相聚的事。
不提就不提吧,沒有意義了。
我回了仁慈醫院,給蘭肯打了電話,說希爾德可能沒空,我也不想去聚會了。
給幾個傷員做了催眠,已經到了傍晚,正呆坐休息,彷彿聽到有人叫我。從走廊的窗戶往下看,弗裡德裡希站在醫院前的院子裡,高喊著我的名字,揮舞著帽子。院子裡來往的病人和醫護都在看他,但他絲毫不在意。
我跑下樓,他把我拉到外面一輛車旁。
開|車的是希爾德,後座上是蘭肯。
“我明天就要離開柏林去巴伐利亞的學校長住,也許很久都見不到了。”希爾德看著前方,好像在對擋風玻璃說話,“他們說晚上要聚會,你上午為什麼不邀請我?”
“我……忘了。”
“記性真差。”希爾德輕斥。
弗裡德裡希坐上副駕駛:“蘭肯告訴我,你們兩個突然都不去了。我說:‘這可不行,必須由我親自出馬。’找到希爾德,她跟我說什麼:‘西貝爾現在和我們選擇不同了。’我不想聽,我就告訴她一點,西貝爾是我們的朋友,永遠都是!就這麼簡單!——這就是男子漢的氣度!學著點。”最後一句弗裡德裡希拍著希爾德的肩。
“我又不是男人。”希爾德鄙視道。
“但你希望是。”弗裡德裡希嘻嘻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