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也不要了?”他說著,看起來要幫我送上樓的意思。
“遞給我好了,不要上來了!”我慌忙走下來。
“就這麼怕我?”他嘆息。
我接過土豆。
“確定,就這樣輕易嫁給那個人了?”
“他不是‘那個人’,他是阿爾伯特。”
“不會後悔?也許他不像你想的那樣——”他語調微僵。
“不會的,我們彼此都很瞭解。”
舍倫堡的目光中帶著深深的不解。
“即使他一無所有,也不會改變心意嗎?”
“嗯。”一無所有隻是處境,阿爾伯特這個人是不會變的。
“你為他幾乎付出所有,卻不肯直呼我的名字。”他似乎屏住了呼吸,在等我回答。
我想解釋一下,想說出很多理所應當的原因,什麼不給人虛假的希望,什麼有些行為看似無情其實不是,什麼朋友什麼的。但是他的語氣和目光把這些話統統擋了回去,這一週他看起來也為威維爾斯堡的事倍受煎熬。
“您做的一切,我很感激。”
他期待的目光又變成了陌生,最後發出一聲諷刺的笑聲:“感激?真的,我從未聽過如此純真的口中說出這麼無情的話。”
他向自己的車走去。
一絲細微的疼痛鑽入胸口,使我呼吸一滯。
真是傻,我想,別人想不通是他們的事,不要管他。他這人總是時不時有點情緒,過後又風輕雲淡地出現。不用理會。不要在意。
我這樣勸了自己幾句,往樓梯上走。
可是樓梯怎麼回事?我好像踩在橡膠上,明明我向上走,可是腳下怎麼陷了進去?
像踏進了畢加索那些變形的立體畫裡。
視覺畫面裡充斥著莫名的色塊,像紅的、綠的、黃的透明玻璃紙,疊加在正常景物之上。伸出手扶住欄杆,另一隻胳膊裡的土豆和甘藍變得好沉重,它們掉落了,在我扭曲的視野裡畫面裡滾來滾去。明明靠在欄杆上,可是眼前看到的東西卻依然不穩定,樓房和道路也在旋轉。
旋轉,旋轉,圍繞著中心那不動的、輕微的、卻難以消除的隱痛。
我抱著欄杆向下滑,蹲坐在臺階上。
汽車聲響,開|車門和腳步聲。這些聲音接近時,像爆炸形成的氣浪一樣,彷彿帶著灼燒的痛感沖擊而來,又像許多甲蟲爬上|我的面板,我抱緊了雙臂和膝蓋。
“西貝爾,西貝爾?!”
“您走吧。”耳朵裡聽到一個聲音在說話,那是我的聲音嗎?
手被握住了。他讓我靠在他身上,我感覺到他想把我抱起來。
“不要抱我。”
他半扶半抱著把我弄上了樓梯,我花了半分鐘,才摸到正確的鑰匙,開啟了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算了算日期,可能快來例假了?以前這個時候也會頭疼。又或者是前幾天在威維爾斯堡,有兩次冥想是在那個裝能源的石屋子裡進行的,為了找到希拇萊感興趣的材料。那個地方冥想效果好得出奇,但不能多待。
舍倫堡把外面掉落的蔬菜撿了回來,土豆的袋子也破了,他把菜捧在懷裡。
“放在哪裡?”
睜開眼,給他指了廚房。但是過了一會發現他從洗手間出來,又進了廚房。我腦子一片混沌,房間位置都指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