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犯的第二個錯誤。如果我膽子大一點,應該直接撒謊,說這是醫院的病人。但我害怕海因裡希,怕他去調查,查出問題後我和蘭肯都有麻煩。
但我仍然知道,不能說出真實的原因,“我在她身上練習催眠技術的。”我只希望海因裡希聽到以後,會對艾美爾失去興趣。
只要他不多過問,一切都能平安度過。
艾美爾像沒聽到一樣盯著我,抬起手,把那張記錄催眠過程的紙塞進了嘴裡。
“艾美爾!你先回到屋子去吧,你先回去!”我對她說。
她面無表情地咀嚼那張紙,嘴裡塞得滿滿的。
我想,我應該親自上前,把她帶進屋。但我又猶豫了。我有點怕,怕她抓我撓我。因為對這點小傷害的恐懼,我選擇了留在原地。
如果我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我會再勇敢一點,哪怕她把我的臉抓破,也要把她推進屋子,關上|門,反鎖了。只要讓她不再外在待著,離開海因裡希的面前。
但是,當時的我屈從於對一點小傷害的恐懼,沒有親自帶她進屋,犯下了這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錯誤。因為沒有機會再犯更多錯誤了。
毫無預兆地,艾美爾向我撲過來。
我下意識地尖叫一聲,用胳膊在身前阻擋。並沒有人撲過來,我只聽到“砰”的一聲,艾美爾像一個沙包那樣向後面摔出去。
海因裡希給了她一拳。
“犯人多的是,找一個正常點的吧。”他說。
艾美爾的傷口都沒有處理,流著鼻血就被架走了。我心有餘悸,思維混亂。沃裡斯看我狀態不好,也沒有說找我要幹什麼,他還說回去他會在冥想中給我送能量。
我在屋子裡呆坐了半晌,連沙醫生也來問我怎麼樣了,我勉強說自己沒事,只需要回家休息。
第二天,我好了一點,心想約上蘭肯到聖馬喬麗探望一下。這時,我接到了蘭肯的電話。
她去世了,艾美爾。
“伯格曼說她後來變得狂躁,晚上沒看住,自己倒進了水池裡。”蘭肯說。
然後,我記得蘭肯不斷安慰我:“這不是你的錯。”而我也反複安慰她,說她也已經盡力了。我敘述催眠過程,承認自己操作有誤,蘭肯再次安慰我。而她則說當時如果她不離開,在外面等著該多好。我又安慰她。
在這樣機械般的互相安慰之後,我們都沉默了。
然後,聽筒那邊傳來蘭肯的哭聲,而聽筒旁邊我的臉上也早就有了淚痕。
如果艾美爾只是個陌生人,如果她不是在一無所有的時候還幫過我,如果我們不是已經為她的自由努力了這麼多,她的死活不會這麼觸動我。但是現在,已經走了這麼遠,只差最後一步。
催眠過程像不受控制一樣瘋狂地在我腦海裡重複。
我知道,如果我當時再大膽一點,不要犯那些錯誤,艾美爾就不會死。我為什麼不能做到?
現在想來,原本是那麼容易,我只要再冷靜一點點,艾美爾就不會死。就像醫生的手術刀再移動一毫米,病人就會得救一樣。
我第二天沒有去學校,萊溫教授主動給我打電話,他從沙醫生那聽說了這件事。他以從未有過的仁慈,主動給我批了五天假期,同時要求|我去學校一趟,他有事情找我。
我神情恍惚地走進他的辦公室,他讓我坐在爐子旁。辦公室暖氣也不正常,所以燒了煤爐。
他先表揚了我,說我第一篇論文基本上已經可以了,可以著手做第二篇的調查。
“催眠的事,你可以停一陣子了。在醫院裡調查受傷士兵的心理情況,也並不需要催眠。”他說。
我木然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