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來會很厲害的。得到啟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文森說。
“等我以後當了畫家,就把你看到的那些畫面都畫出來!做成一本書!”文森說。
“我們要一起上小學,再上文理學校,然後去大學!”文森說。
……
小學快畢業的時候,沃裡斯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跟文森一起上學了,——他的學習成績跟不上。而且,他也討厭學校,討厭所有的同學和所有同學的親戚。
除了文森。
幸好有文森,他的童年才沒有成為純粹的噩夢,也不覺得孤獨。那些平凡的人,原本也不值得交流。
人一輩子有一個人,就夠了。
只是自從上次收到信後,文森都沒有出現。
沃裡斯跟在海因裡希後面,刻意放慢步子。薄薄的雪上每一個腳印,都盛滿後悔。
他不應該在走前送那一封信,寫那樣一些話的。
他不應該告訴文森,他這一生,有文森一個人就好;不管在哪裡,只要想到他,他都會感到溫暖,活得有動力。
他不應該那麼寫。
愚蠢的自己。
沃裡斯一邊走,從褲兜裡掏出那十幾頁紙,那上面寫的是他和文森的童年,曾經溫暖過他的一切的一切。
他暴躁的老父親把這些從日記本裡扯了下來,因為這是“沒用的東西”。那時候他還很生氣。現在他自己也覺得,這些東西和自己一樣,都是沒用的。
無數紙的碎片隨風飄揚,雪片一樣落在路邊。一個碎片飄到了海因裡希的腿邊,他回過頭站住。
“您在幹什麼?”
“扔掉些沒用的東西,先生。”沃裡斯說。於是他大踏步地跟上去,遠離村子,向著遠方火車開來隆隆城市,向著“改變這個國家”的命運走去。
只是為什麼,胸口深處有一股隱痛?
那一絲痛不只存在於身體裡,還彌漫在這殘雪未化的整個天地間,甚至浸入了旁觀的我的意識。
他極其後悔,不應該發出那封信。
場景改變了,以這絲隱痛為線,整個場景扭曲並重新形成。
痛終於消失,我又一次來到秋天,作為一片落葉從大橡樹飄落而下。
沃裡斯站在那,在他面前,紅背心的男孩舉著一疊紙,一張張在他眼前展示,最後,停在沃裡斯肖像的那一張。
微笑掛在男孩的嘴角。
劇情重新開始,重新從一切的起點、那張畫開始。這一次,即使看到了自己的畫像,他也沒有送出口袋裡的信。
於是,他帶著另一種遺憾踏上自己的前途,但是隨著一步步遠離這個村莊,他越來越明白:他以後都不可能再回來。
他開始後悔,沒有送出信,沒有對文森把一切說出來。
於是,幻境再次迴圈。
我明白了,無論怎麼選擇,他都在追悔莫及。
他卡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