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了,把我也打包進去。”
“好。”
時間太快了,這將近三個月的相聚,飛一樣地過去。幾天前還在無憂無慮享受二人生活,一轉眼他又要起程。
1942年的4月,春意似乎還沒有完全鋪開,我窗邊的茉莉花只菗|出了幾片新葉,第三帝國人民的心態卻迫不及待地從上一年的冬天中走了出來。41年年底,在莫斯科的苦戰結束了,由於希特嘞下令“絕不許撤退”,換來了東線短暫的平靜。同時北非又一次次傳來捷報。街邊到處是談論“沙漠之狐”的人,隆美爾成了這個國家的明星和英雄。我開始經常購買報紙,跟蹤上面每一個北非戰事的進展,猜測阿爾伯特在這些事件背後的狀態。
他走後一週,透過電報發回了他的前線郵件碼。這個號碼屬於他所在的聯隊,我寫信時不需要寫具體地址,寫上號碼後,不管聯隊在哪裡,都會送到當然是盡量)。
他走後大概天兩周後,父親也啟程前往義大利考察,後來又轉往突尼西亞。並說有可能的話,最終會去埃及。4月底,我收到了父親的兩封信。
這些信中,第一封是在義大利時寫的。描述了他在義大利參觀的古羅馬遺跡。開玩笑說:“我是來到了‘真正’的羅馬帝國的遺址。”自嘲第三帝國總以“羅馬正統”自居。
第二封是在突尼西亞考察迦太基古城時寫下的,說在腓尼基人的神廟裝飾裡,看到了和占星有關的符號。
“這一次出行收獲極大!”他在信裡很高興地說,“以後回到德國,我可以安下心來研究一些腓尼基文明和埃及文明中占星術的聯系。”
阿爾伯特雖然走得早,但他的信我也只收到了一回,我寄出去的他也不知有沒有收到。所以後來我把信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每隔幾天寄出,另一部分存起來,等著赫林來找我。
5月的一天,天陰沉沉的,我回到威廉草地街父親的住處。魯絲給我開了門,我看到電話桌上有一張陌生的名片,是個叫“卡爾·辛格”的作家。
“這個人昨天來過,說是埃德斯坦先生的熟人,想跟他了解一些上次考察的情況。我告訴他,埃德斯坦先生現在去了義大利,還要到北非。他說有空再來,他想聽聽埃德斯坦先生寫回來的信上的內容。”
“他怎麼知道父親寄回來信的?”
“我,我告訴他的。”魯絲從廚房裡端出一盆魚湯,給餐桌擺上碟子和勺子,“我本以為他聽一聽,就滿足好奇心,不會再來了。”
這張名片上印著的花紋是叢林、南美金字塔和東方建築,應該是個冒險小說家。聽了父親去的那些地方,肯定很激動。但私人信件,我不想讓他看。
“他再來就讓他回去吧。”
魯絲答應了,一邊盛湯,一邊瞧我,“最近,霍夫曼小姐那裡有說什麼嗎?”
“你不提我差點忘記,她說要你回去。”
魯絲渾身一抖,一勺湯差點灑在外面,“什麼,什麼時候?”
我笑起來,“騙你的!她沒說什麼。”
“您呀——”她唉了口氣。她一受驚就總是“您您”的。
“霍夫曼夫人最近去了法蘭克福,她一個親戚好像去世了。希爾德每天都很忙,大機率你是要在我家長期做下去的。”
碟子後面魯絲的臉上露出笑容,給自己也舀了湯,坐下陪著我吃。
飯後我收拾父親的房間,把他的床單被子捲了起來。把書櫃裡的書分了分類,有一些書上貼著標簽和編號,那是他從安納貝借的書,我全收在一個棕色柳條箱子裡。從其中一本書裡,我還找到一張當作書簽的空白支票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好,這是使用支票的正確方式嗎?),我給鎖進了抽屜。
最近我可是手握全家的財政大權。這次離開前,阿爾伯特把他在德意志銀行的賬戶薄給了我,每個月他賬戶上會發335馬克的薪水。我一開始覺得沒有必要,但阿爾伯特說:“在戰場上|我真的沒心思管理這些,要是丟了、破損了,又很麻煩。而且你在家裡查查帳,發現錢款到賬了,就知道我平安無恙。”
到也有幾分道理。
父親走時也給我留了一本支票,要我平時曰用和支付魯絲的工錢。
晚上7點,我拉開鋼琴上的花紋罩布看了幾眼,又放下了。
“你不練琴嗎?”
“算了吧。”阿爾伯特不在,我對練琴的興趣迅速降溫。
“我覺得,你最好還是練練呢。”魯絲說。
“為什麼?現在也沒有老師檢查作業了。”我哼道,阿爾伯特在的時候像老師一樣總是監督我。
“埃德斯坦先生走前,有一天晚上你走了以後,他問我會不會彈曲子,他很想聽。我想,他一定是想起了你在家時,經常彈給他聽。可我不會彈琴,我只會唱《小貓跳上籬笆》,一首我小時候的兒歌,埃德斯坦先生就聽我唱了幾遍這首兒歌。”
“哦,怎麼唱的?”
魯絲扭捏了會,唱起來:
“小貓跳上籬笆,揮動它的小爪。
爸爸煮好午餐,小貓快來吃吧。”
兒歌很簡單,我很快摸索出曲調,“你唱啊,我給你伴奏。”
魯絲笑著又唱了一遍,到第三遍,她唱到“爸爸煮好午餐”時,歌聲止住了,傳來她低低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