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之事,原非天意
正午的烈日與李府和紅白花球來回奪目,吉時定在了黃昏,此刻陳府還未來人迎親。
而閨房內僅侍女綠浮和李思憫兩人,李思憫以淚洗面,長發披著,眼睛紅腫,哭笑道:“都是嫁人,為什麼不是我嫁給他?真是可笑,我還親口叮囑他對懿德好些。我現在只要一想到他和懿德站在一起就難受,我以為……她跟王淳君郎情妾意便會找秦府退親。”
身邊的貼身侍女綠浮聽到這些心裡只驚嘆於主子怎把這些說出來了,不免也有些擔心。
自從秦恆和李思憫成親後,李府便開始準備李陳兩家的婚事,李思憫也極少出門。整日想的都是秦恆和林一的婚後生活,後見綠浮未按自己的意思出去,便道:“你跟我多年,應知曉我的脾性。婚事我自會完成,但我今日也一定要見到他。”
額頭碰地的綠浮道:“奴婢這就安排人去門口守著,請娘子準備梳洗。”
英粉敷到臉上被淚水澆抹掉,綠浮只得屏退左右,“娘子,秦將軍來了看到您這樣恐怕不妥。”
原本毫無生意的雙眸此刻仿若金星璀璨般明亮,“對對對。”
說完拿出手帕擦去淚水,只是因李思憫哭得太久,此刻臉上已有一道淚痕,她有些厭惡鏡中自己的模樣。
綠浮一直觀摩著李思憫的神情,此刻知曉她意,連忙起身上前,“娘子,無妨的。奴婢再給您加些英粉遮遮。”
未時一刻,林一與秦恆用完午飯後前往李府,馬車內兩人無言端坐。
秦恆率先開口,“懿德,今日便是你和謝郎君約定的兩日之約,你們可是要說書的事情?”
他問的過於直接,林一本一心只想著和陶肇見面,經他提醒才記起來和謝瑾瑜的約,“是,是說古書的事情。”
“不知是什麼書?”
林一覺他誓要問到底,便說:“《尚書》。”
“蕭衍的《通史》共六百卷,公主收來的不過三四卷,此書經南北亂戰後便散佚了,我手上的也不過其中幾卷。再說曹丕的《皇覽》也在南北之戰中丟失。現如今公主又要找《尚書》,此書西晉時有人從古墓裡挖出命為《古文尚書》,但目前下落不明。”
眼前的公主靜靜注視著前方,但手中的不安和嘴唇輕微的抿動早已出賣了她,林一渾身僵硬,她不僅佩服秦恆能精準說出自己蒐集的這些書,還知道他們散佚的大致時間,她後退了,自己的動機原來已經如此明顯。
秦恆觀察到她的驚惶,於是乘勝追擊,“依我看,懿德找的書多是難尋或已經散佚了的。你可是在彙聚散佚書籍?”
林一聞言怵然起來,雙眸看向秦恆,男子則泰然處之,見她終於與自己目目相覻,不禁粲然一笑。
或許是這笑有些刺眼,林一極快眨了眨眼,顧視他處去了。
秦恆卻不急著她回答,神色反而凝重起來,“只是我不知你為何要抄書?”
忖思一霎,又道:“打發時間、無聊消遣一類的理由我是不信的。”
林一心中極力勸說自己冷靜下來,思慮再三決定以沉默拖延些時間。
卻不想秦恆道:“既然懿德不肯說,那我替你說。古往今來,愛書之人不少,彙聚古籍的人也不少;但像你這樣只蒐集散佚古籍的目的只有一個,流傳後世。”
流傳後世!她開始恐懾起來,不是因為秦恆猜對了這些,而是一旦自己承認這些之後只會促使秦恆思索地更深。
下一步便是和謝瑾瑜一樣的問題:為什麼是這些書?但她不是秦恆,想不到他下一步會接著說什麼。
承想到這些林一的最後一絲防線便立刻崩決,且她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所以她極力阻止秦恆繼續說下去,“將……臨衡,若如你所言我是要把這些書流傳給後世,那我為何不把《通史》《皇覽》給蒐集全呢?”
臨衡……很久未見她這樣稱呼自己了,秦恆凝視著林一,思緒瞬間被打亂,但並未跟著林一的想法走,“許是你還沒找到。”
林一聽此舒然一笑,有這一部分的原因但卻不是主要原因,《通史》《皇覽》體量巨大,只能一點點慢慢收,一次性全收齊必然會引人注意,她不希望南朝梁元帝蕭繹兵敗燒毀14萬卷古籍的歷史重演,所以低調行事是最好的辦法。
“我是陶國公主,宮中的藏書樓就已是卷帙浩繁,即使藏書樓沒有,以我公主的身份召集能人為我尋書也是極容易尋得的。”
秦恆見她彷彿解黏去縛的模樣便知她所說的不是真話,從他審了這麼多暗探的經驗來看,神情是騙不了人的,所以她的目的就是為了把古籍流傳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