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這個老糊塗!”四太太一時激動,難免疏忽,“那快去吧,簌溪院都準備妥帖了嗎?伺候的丫鬟都備齊了嗎?”
“娘安心,早就備好了!”大舅母不急不躁,慢聲細語的答道,各自散去歇息,自是不提。
第二天唐嘉華和唐嘉人早早就起身了,上門做客的第一天,總不好叫主人家等她們晚輩。
“這氣色瞧起來比昨天更好了!”四太太關切的看了看一早就過來請安的外孫女,頓時只覺得屋子裡亮堂了不少,不由笑道,“你看看這孩子到底是年輕,趕了這麼久的路,睡一覺就歇過來了,瞧這小臉水靈靈的,可真好看!”
“那可不,光聽說過江南水養人,見了兩位妹妹才知道這話真是一點不假!”女人哪有不愛美的,二夫人也不過花信年華,看著唐嘉人仿若白釉般溫潤瑩白的面板既感慨又羨慕。
今日唐嘉華一身湘妃色蘇繡月華裙,唐嘉人則是一身素淨的緗色暗紋曳地百花裙,黑亮柔順的頭發鬆鬆地挽了簡單的雙螺髻,一對小巧的水滴耳環點綴,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就非常的養眼。
“太太,上房來人了!”小丫鬟腳步匆匆的進門稟道。
昨日兩位表小姐剛進府,四太太理應帶著姐倆給老夫人磕個頭,沒想到也是不湊巧,這幾日老夫人偏頭痛,說是不見客,誰料一大早就差了人上門來。
小丫鬟撩開門簾,門口閃身進來一位老嫗,這是上房老夫人身旁的石嬤嬤,不知情的見到了只怕會以為是哪個府上的老太太。
只見那嬤嬤通身氣派,富態的臉龐白白胖胖,一身藏藍色寶相花杭綢薄衫,頭發一絲不茍的梳了個圓髻,鮮亮的纏金如意簪子,看起來已有些年頭。
石嬤嬤未語先笑,屈膝行禮,“這就是金陵來的兩位表小姐吧,真是漂亮!”唐嘉華姐倆趕忙側身還了半禮。
這人進門就笑臉盈盈,說話間進退有理,態度也是不卑不亢,尋常婆子哪有這般底氣,想來這人也是上房說得上話的,初來乍到,姐妹倆待人接物不免小心翼翼些。
“早起的時候老太太提了一句,讓您得空了就帶上表小姐過去見見!”石嬤嬤笑眯眯的看著四太太說道。
“那感情好,這事你叫個小丫頭過來說一聲就好了,哪裡還勞煩你特意跑一趟!”
“不過是份內的事,太太您客氣了!”
“老夫人身子骨好些了嗎?”四太太語帶關切。
“好是好些了,就是前兒見了風,還有些頭疼,聽不得吵……”,兩人你來我往寒暄了幾句,嬤嬤婉拒了茶水,直言還要回去當差。
按理說不過一個嬤嬤,四太太也用不著這麼客氣,可是作為武安侯府唯一的庶出,四房自是比不得其他幾房風光,再加上四老爺病逝的早,府裡多是孤兒寡母,往年少不得仰仗武安侯的庇護,也就是孩子大了,這才能支應門房。
用了早膳,大舅母熟練的吩咐下面的人撤了餐食,二舅母則留在內室伺候梳妝換洗的四太太,挑來選去選了件石青色萬事如意團花褙子,又配了支玳瑁金簪。
雖然兩個外孫女年紀輕,好在也不是那鬧騰的性子,四太太簡單交待了幾句,就領著唐嘉華姐妹倆去了上房。
眼見四太太等人如此鄭重其事,在唐嘉人想來武安侯府最尊貴的老夫人應該是個不茍言笑,面容嚴厲,目下無塵的老太太。
可是事實證明唐嘉人不過是自己嚇唬自己,郭老夫人既沒有披金也沒有帶銀,看起來已然年過七旬,老太太面容安詳寧靜,滿頭銀絲梳的齊齊整整,額間戴著一抹靛青色鑲寶石的額帕,雖然臉上還有些病氣,可是腰板挺直,看起來精神十足。
郭老夫人本是丞相之女,出身名門望族,自幼就是家裡備受寵愛的幼女,別人是父母之言媒妁之詞,她和侯爺卻是皇上親賜,是以當年十裡紅妝很是轟動。
兩人婚後相敬如賓,一直很是恩愛,武安侯府既沒有小妾也通姬,很長一段時間裡京城女子無不羨慕郭老夫人,那幾年武安侯府相繼誕生了三個兒子,老侯爺婚前房裡也放了兩個通房,雖然一直留在府上,可是武安侯並不是重欲之人,就連郭老夫人身子不便時也少有留宿她處。
如果當年侯爺一直留在京城,武安侯府可能就沒有後來的庶子,可是那年西南告急,武安侯臨危受命,出外徵戰一年多,也就是在這一年,武安侯認識了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