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松開她下顎,微涼的手背輕拂過她臉頰,似是對她最後的憐憫。
她身子墜了下去,煞白的小臉在粗重鎖鏈襯託下顯得更加楚楚嬌媚。
他的眸子灼了一下,旋即收斂,刻意退後兩步,與她拉開距離,冷不丁道:“當真不在意老太君這把年紀,是否吃得消牢裡的苦?”
阮舒窈心裡確實放不下家人,見燕寧肯主動提起,像是在給她找臺階,留有轉圜餘地,她反而再沒什麼好想的了。
只是手腳都被鐐銬鎖著,該怎麼好好表現呢?
舌尖在口中打了個轉,仰起小臉遞去盈盈眸光,氣若遊絲的喚了句:“殿下~”
燕寧喉結動了動,垂眸看她。
她貝齒微張,故意斂住氣息說著什麼,燕寧聽不清,只得又湊近了些。
“舒窈此刻身受桎梏,縱有千般心思,也需殿下給舒窈一個機會,方能施展。”壓低的嗓音極為輕柔。
燕寧暗暗捏緊拳頭,居高臨下注視她片刻,原本冰冷的雙眸染上一抹異樣,仿是滴入了一滴火星子。
“三日後,孤在奉天殿登基,如果你表現得好,孤許會酌情考慮,大赦天下。”
她眸含感激地舉了舉鐐銬:“殿下宅心仁厚,可否,解了我?”
燕寧看著她微微紅腫的手腕,眸海掠過一抹複雜光芒,是一種極度壓抑的,對抗著興奮意味的精光,要笑不笑道:“等孤訊息。”
這一等便是三天。
尚在睡夢中被折騰起來。
宮女們著統一宮裝,臉上掛著溫婉笑意。
焚香沐浴完畢,宮女們開始為她更衣,因天氣尚暖只穿了兩層,上等雲錦織就的禮服十分合身,色彩鮮豔又不失莊重,與頭頂上的鎏金玉冠相得益彰,打眼一看,女子傾城容貌,哪裡像是凡人,簡直能賽過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廣寒仙子,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宏偉宮殿在晨光照耀中更顯巍峨壯觀,鼓樂齊鳴,北國皇儲登基,彷彿連天空都被這盛大的場面所感染,格外絢爛。
燕寧威儀赫赫,踏上通往大殿的九十九級臺階,每一步都沉穩從容。
儀仗隊延伸至奉天殿殿前,兩旁整齊排列的親衛軍目光剛毅,萬分莊重。
奉天殿前,阮舒窈隨著群臣一同跪迎,山呼萬歲。
這一天的到來,她並不意外,全程燕寧都要她在,從祭祀告祖,到頒發詔書,登基大典隆重且繁瑣,順利完成已至暮時。
夜宴在披星殿進行。
他更衣時,單獨召見阮舒窈。
他要她替他更衣。
“寡人說話算數,已擬旨大赦天下,包括你的家族。”
夕陽好似散落的金粉灑在地面,窗外斑駁花影斜斜映上鈎簾。
“臣女,謝聖上隆恩。”柔指觸過他腰間玉帶,眼鋒微動。
燕寧注視她低垂的眉眼,聲線透著幾分清冷:“寡人,為何不見你笑?”
她微怔,眸子裡隱著說不出的情愫,道:“聖上威儀赫赫,臣女心中敬畏,時刻謹慎言行,恐失了分寸,故而未笑。”
燕寧輕握住她的手:“還有何處,是你所不滿的?”
一個提刀入奉天殿的女人,還怕失了分寸?
她兄長屍骨未寒,這天下也還掛著國喪,她實在沒心思笑,可這話她不能在燕寧面前說,她也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