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慄紅色衣袍的劊子手,蓄力舉起鬼頭刀,刀刃在日頭映照下,折射出刺目光暈,刀口向下砍去,劊子手的動作貌似被一股強韌力量放慢。
“錚。”
“錚。”
兩道琴音響徹刑場,穿透力極強,聽到琴音之人,無不耳鳴腦熱。
阮舒窈張了張口,重重人影晃動裡,矇眼男子單手抱著古琴行來,他走得輕緩,仿是踏在音符之上,與劊子手正在下落的鬼頭刀進行對抗。
三寸,兩寸,阮舒窈看著鬼頭刀離王宗瑞的脖頸越來越近,時間卻似停滯般,投擲雞蛋的婦人,右手還未及放下,直到人流躁動,高亢呼聲策馬襲來:“聖上賜免死金牌。”
“聖上賜免死金牌。”
王宗瑞直起身子,咔咔扭動有些痠麻的腦袋,好似掙脫稻草一般,身上鐵鏈七零八散落下。
這讓阮舒窈有些疑惑,官府的鐵鏈莫不是豆腐渣做的?
這個疑惑並未在她腦子裡停留太久,一柄寒劍從她身側襲過,蒙面女子飛身刺向王宗瑞,那道熟悉的身影,是陳秀宛,現場大亂,百姓四散而逃。
阮舒窈並非習武之人,她想幫陳秀宛只能上邢臺求助監斬官張軒,腳步剛邁出,手腕便被一股力量緊緊拽住。
轉眸正對上眼蒙紅布的男子。
“瞑野。”阮舒窈緊張得聲音發顫。
“準備上去送死?”矇眼男子手上力道鬆了鬆。
話音未落,陳秀宛和斷成四五節的殘劍重重摔下邢臺,口吐鮮血,意識不清。
王宗瑞輕拍衣袖,眨眼間閃身至矇眼男子身前,瞑野分明是瞎子,兩人卻似對視了一眼。
矇眼男子背起古琴,沉身跪下,雙手將一方帕舉過頭頂:“瞑野恭迎大人歸府。”
王宗瑞接過帕子,擦淨面頰粘液,搜尋目光看了一眼周遭,除了官府之人,只剩下正在攙扶女刺客的阮舒窈。
她們是一夥的,這很明顯。
莫名的,張軒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大步流星行至王宗瑞身前,拱手道:“王大人,聖上賜免死金牌,你可以回府了。”
不遠處踢踏馬蹄聲像是在催促什麼,王宗瑞看向髹漆繪彩的貼金馬車,其裝飾繁複、極盡奢華,他視而不見般行至阮舒窈身前,音量極緩,確保眼前人聽清:“你不是好奇密室嗎?今夜三更到相府,我帶你好好看看。”
待她回過神,王宗瑞已上了那輛漆身馬車。
寬敞馬車內鋪置一層金絲絨,王宗瑞倚身靠坐軟榻,笑不達眼:“呵呵,丞相大人親自來了?”
“此番感受如何?”中年男人的聲音隨著車軲轆轉動混雜難辨。
……
邢臺前,張軒令人架起陳秀宛:“此人當眾刺殺,需帶回刑部嚴查。”
“張侍郎,可是擔心王宗瑞問責?”阮舒窈問得直白。
“並非如此。”張軒想說他只是秉公辦理,可轉念覺得,實在沒必要多此解釋,微微頷首,以示別過。
眼看緋色官服男子離去,阮舒窈不由慌了一霎,聲音輕啞:“張侍郎。”
按照張軒脾性,不會如現下這般駐足,他喜明靜,厭惡糾葛,卻還是耐住性子,認真去聽小女郎接下來的話。
“懇請張侍郎,先送她回陳府醫治。”
這一提醒,張軒立即反應過來,蒙面刺客是工部尚書陳柏軍之女,她刺殺王宗瑞的原因,人盡皆知,傷重至此,又能帶回去審什麼呢!
萬一這工部尚書的掌上明珠再有個差池,還真是不好交差,張軒自認不是諉責之人,淡淡道:“有勞沈二小姐同去。”
聽到張軒相邀,她原該識相相隨,甚至還想請張軒出手,尋一尋方才砸擲雞蛋的婦人,那婦人必然難以預料,都上了斷頭臺,王宗瑞竟然還能活。
她知王宗瑞睚眥必報,若有心發難,普通百姓無法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