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凱行刺失敗,他可是劍指救駕之人,他當時在想什麼?
親信背叛差點要了燕寧性命,生死攸關,倒是值夜的少年救了他。
少年名叫景啟,不過十六年華,現是北國步兵營中一個小卒。
他本也是官宦子弟出身,有極高的武學天賦,精通刀槍劍戟,原不該如此,而命運似乎並不眷顧他,族親犯了貪腐之罪,連坐滿門,景家人淪為流民,再無出頭之日。
景啟不服命運,冒險投效軍營。
這番救下皇子殿下,雖身負重傷,卻立了大功。
他割下逆賊頭顱,得皇子青眼,當夜便封景啟為副將,頂替譚凱一應職務。
背逆之亂平息,清點損害發現,不止是軍營,整個緬因的糧草也被燒毀,救下的餘糧根本無法支撐大軍回城,粗略的搜刮了些富紳府邸,雖有所收獲,但面對長途跋涉,仍是杯水車薪。
燕寧不得已留下重兵看守俘虜,這些重兵多數是沈慕時的部下。
糧草短缺,他們卻要被留在緬因,沈慕時極度不滿,卻還是強壓著,執行了這條軍令。
由景啟相護,皇子率突擊隊先行,沈慕時墊後,防的還是自己人。
雪地行軍艱難,半路突降冰雹,大軍只得就近躲藏。冰窖不能燃火,所有人都是硬抗著,後頭糧草斷絕,分食戰馬……
“君臣之間一旦生出嫌隙,就好似是開裂的冰面,看上去不甚起眼,卻再也承不住力。”沈慕時黯然目光裡夾雜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平靜……
夜色如墨,寒風吹得燈籠輕晃,柔和光亮映照出紛飛雪花。
沈慕時肩頭染上霜白,手執油傘傾向一側,傘下阮舒窈走得輕緩,毛茸茸的鬥篷遮住小半張臉,一雙水靈眼瞳泛著霧氣,兩人踏在雪地,投下深淺暗影。
譚凱行刺之事,沈慕時難辭其咎,皇子面上並未追究,卻對他有所設防。
“兄長問心無愧,殿下自會查明。”她相信沈慕時,不會指使譚凱行刺,這必然是有人陷害。
然而沈家對所謂的從輕處理並不抱有希望。
十八年前沈家就遭誣陷,下過大獄,這樣的事再發生一次也不稀奇。
想到阮舒窈回府不過數月光景,未享沈府庇護,倒叫她先受牽連。
趙氏提出,送她去遼東避禍,老太君與沈慕時也就心照不宣的允了。
她極力在中間勸和,說自己逗留宮中並非受皇子脅迫,皇子也不會用自己來牽絆試探沈家。若皇子真要問責,她更不能離開。
就像她剛入府時,沈慕時所言,‘既入了沈府大門,便是一家人,無論往後發生什麼,都會站在她身後。’
她待沈家,亦是如此。
“實在不想離開雲州,也不逼你。”
沈慕時明白她下定決心,算是鬆口。
止步停在她身前,像是對抗著什麼不可名狀的苦痛,目光晦澀,深吸一口氣,猶豫道:“你既不肯走,有一樁事,遲早也會知曉。”。
阮舒窈不禁心中一緊,抬眸看他。
“明日陳夙出殯,你去送他一程吧。”沈慕時握緊拳頭,盡力讓字音落得輕緩。
好似寒風灌入耳膜,阮舒窈感覺腦袋一陣刺痛。
清純明亮的眸色驟然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