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之行事素有分寸,他們離開時趙二貴只是斷了腿,如何就會死了?
一時小臉煞白,輕盈婆娑,她緩緩垂下眼簾,嬌喘微微,仿是輕易便要香消玉隕。
按照李修臣的慣用伎倆,趁她意志薄弱,咄咄逼供,總能問出些什麼,偏偏話到嘴邊莫名沉重,眼眶侵染寥寥絲紅:“三年夫妻,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會顧念你的,你只需告訴我,是誰虜了你?”
阮舒窈察覺他並非責問,反倒像是要為自己出頭的模樣,聲音愈發輕柔:“我不知,醒來時,只我一人。”
李修臣暗暗捏緊拳頭。
那趙二貴確實死了,死在嚴刑逼供的地牢,他無一遺漏交代了當日之事。
為何尋阮舒窈,見到她後說了幾句話,幾個字。
他滿身是血匍匐在李修臣腳邊,哀求不斷:“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是草民混賬,草民知錯了,我當時,當時真是被人從後頭打倒的,還未急反應,木桶就套在了頭上,約莫,應當,應當是幾個壯漢幹的,求求大人放了我吧,我,我將功贖過,我去幫大人尋回小夫人,大人您,您就別在賤民身上費鞭子了,還是救小夫人打緊,她玉軟花柔,落入虎狼手中,那得遭多少罪,一個個的非得生吞了她不可,若是尋晚了,哪裡還有命活……”
李修臣早派了衙役全城搜捕,若非毫無線索,又豈會耗費時間在他這賤民身上,沉音問:“幾個人,往哪邊去的?”
“少則四五人,不,是七八上十個,該是往東邊去去的。”
“嗯?”李修臣眉頭擰緊。
“不,是西邊,是西邊。”趙二貴愈發心虛,他被打的發蒙,哪裡真的清楚是誰帶走了阮舒窈。
又幾記重鞭下沓,只剩慘叫連連。
後也不求饒了,衙役發覺不對時,已斷了氣。
李修臣悵然回過神來,目光隴上薄霧,欲要伸手觸她臉頰,她下意識往後躲。
李修臣收回手:“那你好生歇息,回頭張嬸來了,再由她伺候你。”
李修臣幾乎斷定心中猜測,她是被路過的山匪莽漢虜去,不求錢財,說明歹人在她身上得到了其他方面的滿足,雖不知她是如何逃脫,卻能看出,那些歹人對她還算照拂,給她幹淨衣物,面上也不見傷痕,說明她沒有反抗,甚至是順從。
李修臣指尖陷進肉裡,太陽xue突突亂跳。
挨過鞭子的僕婦交代,事發當日,同村屠夫傳信,告知她鄉下的酒鬼丈夫惹下滔天大禍,向來節儉的僕婦破天荒請了驢車,想著快去快回,第二日還能給阮舒窈做飯,誰知一路出岔子,天地不應。
此事必然不是巧合,可到底哪裡不對。
按趙二貴所言,那歹人一腳便斷了他的腿,乃心狠手辣窮兇極惡之徒,為何在更弱的僕婦這裡,還要費心下套?
所以問題又回到了阮舒窈身上,她是真不知,還是不願意說,是受了委屈難以啟齒,還是刻意想要遮掩隱瞞?
終歸不能用獄牢裡的那一套對她,如今說話重點,還要憂她受不住,萬幸她是回來了,故而旁的,便顯得沒什麼重要。
府衙後院。
一汪紫竹掩映出蜿蜒小徑,遊廊盡頭斑駁樹蔭遮蔽,蕉窗小築裡一抹倩影身姿靜立窗前。
遠處山巒蒼翠欲滴,這一處隱秘仿是匿於世外。
她心不在焉,柔荑玉指無意識撚起窗臺塵垢。
“小夫人快別髒了手,這屋子多少年沒個人住,大人著急令你搬來,還未及差使收拾幹淨,如今住進府衙,許會再遣兩個靈醒些的婢子服侍,我一個粗使僕婦,定然不能叫夫人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