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萬語,唯有化成“忠君報國”四字。
知漪一直踮著腳,看到激動處站都站不穩,眾人歡呼時更是“哎呀”一聲一個趔趄往下栽去,莊澤卿拉扯不及,危險之際還是知漪自己穩住了身形。若她直接栽下去,定要吃一嘴的沙,嬌嫩的臉蛋也會多上幾道擦傷。
莊澤卿長舒一口氣,被嚇得差點心都要跳出來。經此一事,他幹脆站到了知漪左前方,以便能隨時護住。
在數萬人的歡呼驚嘆聲中,宣帝耳梢微動,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小姑娘驚呼聲。一次可以是錯覺,第二次便該是確有問題,宣帝心中生疑,但考校還在繼續,稍微停頓後另一名激動得臉紅耳赤的小兵站到了他面前。
豔陽西移,暮風送爽,被這涼風吹散熱意,眾人這才察覺凝神過久,裡衣已盡數被汗水浸濕。饒是如此,他們依舊不肯挪動步伐,直直望著正中央目帶寒星、負手而立的男子。
四場考校下來,同營中被選出的勇士相較,宣帝刀術稍弱,騎術互相持平,武功稍勝一籌,弓術碾壓。最後一項弓術比試完,營中突然靜謐了片刻,宣帝齊發的三箭還在靶上振振作響,如同他們此時劇烈起伏的心情。
皇上幾乎是沒停歇的比了四場,還贏了他們一半。但沒人覺得丟臉,因為贏他們的是皇上。
宣帝慢慢走回,安德福迎了上去,見宣帝衣袍上都沾了沙土,輕聲道:“皇上,可要先去換身衣裳?”
宣帝搖頭,任內侍給自己擦汗,斂去眸中沉思。雖然在這麼多人中其實很難感覺到其中一人的氣息,但鼻間不時浮動的香甜氣息在告訴他,他所想並沒錯。
微一勾唇,宣帝只歇了小會兒。他低聲向安德福吩咐了句,隨後便有人朗聲向營中眾人道皇上有令,可再親自考校五人,不論比試專案,有意者可直接上前。
此話一出,營中議論紛紛,不少人躍躍欲試,終究還是缺了份勇氣。也有人在自家將軍的暗示下深吸口氣,三兩步走到宣帝面前大聲道出了請命。
宣帝再度回到場中,等前四名請他考校的小兵結束,最後一名蹦出來的竟是個看上去就十分年幼的小少年。
小少年細皮嫩肉,膚色雪白,身形纖弱,小臉在暮色映襯下漂亮得驚人,兩腮掛的小酒窩極為醉人,一雙彎如月牙猶若星辰的眼眸更是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眾人安靜了一瞬,隨即各種言論撲耳而來。
“這是哪兒來的小子?我可不記得咱們營中有這麼一號人,看樣子奶都還沒斷吧。”
“誰帶進營的?這麼膽大,也不怕皇上吃了他。”
“快快快,誰上去把人帶下來,待會兒皇上動怒這小子可要慘了。”
……
“皇上。”小少年摸摸腦袋,露出大大的笑容,聲音有意被壓低了許多,粗了些,顯得雌雄莫辯,但依舊十分動聽,“小人也想讓皇上考校一番武功。”
出乎眾人意料,宣帝不僅沒怒,還微一彎唇,“朕可不會放水,你確定?”
小少年眨眨眼,轉眼臉上的表情同那些狂熱計程車兵一模一樣,“就算被皇上打了,也是小人的榮幸。”
宣帝差點沒繃住笑出來,肅著臉裝模作樣咳了聲,“你叫什麼名字?”
剛要回答,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小少年又壓低嗓子,用只有宣帝才能聽到聲音拉長回道:“小人名為——景知。”
宣帝一怔,隨即眼眸變得幽深,眸中深處似乎突然冒起一簇火焰,極為灼熱,盯著小少年的目光有一瞬間充滿了侵略性。
但很快他就平靜下來,顯得極為淡定,除了正對面的小少年誰都沒看到宣帝的神色轉變。
見到他的反應,小少年眼中飛快閃過一點貓兒式的小得意,然後擺出了架勢,兩人開始交手。
片刻過後,營中眾人算是看出來了,皇上說著不放水,實際上根本就是在以指導性的招數在同這小少年比試嘛。思及皇上一開始的另眼相待,不少人暗暗打聽這少年什麼來頭,竟然讓皇上這麼縱容。
等有人說出是莊澤卿帶來,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既是莊大人親自帶來的,說不定就是哪位皇親國戚,怪不得。
本來宣帝此行的事宜基本都結束了,最後五個也是另加的,眾人也就放寬心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英明神武的皇上同這位小少年過家家式的比試。
哎這區別對待果然不同,之前皇上一招一式都極為淩厲,現在就和彈棉花似的輕飄飄。
當然這是他們眼中的輕飄飄,實際上打到知漪身上時,她覺得渾身都快被這力道震散了。小姑娘心中淚眼汪汪地想著,皇上說不放水,還真的一點都不放水啊。
但同時知漪也起了一股倔意,想著以前太學院那些武學師傅教的招式和方才看到的。她雖然練得少,但領悟能力好,僅這麼幾招之間,宣帝就看出了她使的是自己第一次對陣小木時用過的步法。
眸中含笑,宣帝輕描淡寫地化解,最後將小姑娘制住,當著眾人的面一手像夾貓兒一般夾起,向幾位將軍打過招呼,便朝主將大帳走去。
知漪沒想到會被宣帝以這樣的方式帶走,當著數萬人的面,那麼多雙目光齊刷刷看來,饒是向來被鍛煉得心理素質極好的她也忍不住紅了臉。胡亂蹬了蹬小腿,等周圍沒有他人時才軟綿綿抗議,“皇上放我下來,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