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了?”惜玉第一時間聽到,放下玲瓏香扇,“先喝杯水潤潤口吧,這兒還溫著銀耳羹哩。”
憐香幫她放好靠枕,“姑娘是想太後娘娘了嗎?”
她們出行也有兩月了,姑娘從未和太後分開那麼久,思念很正常。
小姑娘卻下意識搖搖頭,喉間微頓,“阿嬤?”
然而夢中的記憶在醒來時就散去大半,更別說要記起那本來就十分朦朧模糊的輪廓,知漪輕觸臉頰,一片濕潤,原來她不知不覺流淚了。
樣子雖不記得,溫柔的話語卻還在耳邊回響,“酣寶兒長大了,阿嬤很高興,皇上……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男子。”
她也叫自己酣寶兒……小姑娘愣怔地想。
憐香令人端來水盆,打濕軟巾幫知漪擦拭淚痕,好笑道:“姑娘是夢見什麼了?怎麼哭成了花貓兒,叫雪寶兒見著也要笑話姑娘您呢。”
“阿嬤……”
“太後娘娘前日還寄了信來,不如奴婢再去拿來給姑娘看看。”
“不是……”知漪眉頭微蹙,又不知下一句該說什麼。
惜玉見狀靈光一閃,“姑娘莫不是,想起靜太妃主子了?”
惜玉原本就是靜慈宮的人,當然能喚靜太妃一聲主子,她本就是靠得靜太妃賞識才能有如此地位,自是忘不了這位舊主。
“靜太妃?”知漪略歪過頭,似在回憶,聲音細軟,不大確定道,“是阿嬤曾經提過的……”
時光流逝,轉眼靜太妃仙去已有六年,而知漪離開她時才不到四歲,孩童的記憶便掩埋在了悠長的歲月中,被沖刷著愈發模糊不清。此時看著她懵懂追憶的目光,惜玉恍然發覺在場依然銘記靜太妃娘娘的,恐怕竟只有自己了。
她無法對小主子生出埋怨,但心中極為酸澀,忍了忍眼淚,“是哩,就是太後娘娘常說的,在您幼時照顧過您的那位主子。”
知漪點點頭,她對這個名字是有印象的,因為每年太後都會在佛堂讓她拜祭一次。饒是搜盡腦海也沒了這位阿嬤的記憶,知漪依然能感覺到夢中那久違的慈祥,心間湧起一抹淡淡的惆悵,直到她起身在院子裡蕩了會兒鞦韆再用過晚膳才漸漸淡去,情緒未過,小姑娘歡顏不複,宣帝還沒回,她便待在了他寢宮中沒挪窩,藉著明亮燈火繼續聚精會神看那本詩集。
“宜言飲酒,與子諧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低沉的男音忽在耳邊響起,知漪回頭望去,正好對上那雙含笑的眼眸,宣帝不知何時靜靜立在了身後,指向略微泛黃的詩集,“這些詩,都懂了?”
“如果都懂了,皇上會有獎勵嗎?”知漪淺淺一笑,偏過頭,一縷發絲隨之滑落耳際,略為俏皮。
宣帝一哂,先踱至屏風後任內侍解開腰帶換了件常服,回來時輕輕點了下知漪額頭,“還什麼都沒說,便先要起獎勵來,朕把你寵壞了。”
話語一出,他自己都是訝異,竟不知何時能這麼自然說出這膩歪的話語。
知漪吐舌,抱住他手臂搖晃,“皇上用膳了嗎?”
“嗯。”許是這件常服有些緊,宣帝伸手隨意解開脖頸間的兩顆盤龍玉扣,“今日下午都待在這裡,可悶了?”
“不悶。”
看著小姑娘這柔順的模樣,宣帝不由微微一笑,“不錯,下午確實很乖巧,該獎,想要什麼?”
眼眸一轉,知漪輕聲道:“我喜歡皇上院子外槐樹上的小鈴鐺,聽著入睡很舒服,今夜可以擺張小榻在外間睡嗎?絕對不打攪皇上。”
宣帝勾唇,“這有何難,讓宮人們在你院外也系幾個便可。”
“還喜歡皇上房內的白玉貔貅燈。”
“朕讓人給你送去。”
“晚上院外有知了,睡不好。”
“讓人捉了便可。”
“……好吧。”小姑娘敗下陣來,知道被識破了,只好軟聲道,“就是想在皇上這裡待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