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觸感一碰即逝,即便宣帝再想冷著臉,溫和的目光也早就出賣了他,“為何要跳窗?”
“因為……怕被皇上罰。”
“朕為何會罰你們?”
知漪小小抬首望他一眼,“沒有告訴皇上,就和宜樂姐姐偷偷溜出來了。”
宣帝輕輕嗯一聲,續道:“若是提前告訴了朕,帶足了奴婢侍衛,朕可還會罰你們?”
“應該……不會吧?”小姑娘有點不確定了。
“朕帶你來南巡前,答應過朕什麼?”
“不能任性,不能不帶侍衛就一個人出門,出行宮一定要告訴皇上,外面很危險。”說著說著,知漪自己也明白了什麼,低下頭,“我以為帶了惜玉她們和侍衛就可以的,對不起,皇上……”
宣帝讓小姑娘抬起頭來,“知漪可知朕給你的侍衛武藝如何?”
“皇上說過一人可抵稍通武藝的普通男子十餘人。”
“那你們今日帶了幾個侍衛?”
“四個。”
宣帝眼眸幽深,“如果對方來的是五六十,甚至上百人呢,或者來的都是武藝極高之人,會如何?”
之前宣帝帶著知漪出行,除去明面上的四人,身後的人群中必跟了十餘人,暗中還有眾多金龍衛。平時知漪身邊也一直安排了金龍衛,只是他依舊不放心,因為這兩日爆出的蘆花村一事證明,這幾座近海的城極有可能混進了海清國和大石國的人,知漪身份特殊,若讓他們打聽出了什麼,哪是那幾個侍衛能抵擋住的。
宣帝正在考慮短期禁海一事,但禁海關乎百姓生計,茲事重大,饒是他也多有顧忌。本來剛遂眾意出行小遊,轉眼就見著偷溜出來的知漪,還跳窗逃跑,自然動怒。
知漪張了張嘴,心中覺得宣帝說的情況不大可能,但也知道辯駁的後果,最終沒有出聲。
半晌,宣帝輕輕揉了揉她,目光悠遠,“知漪,宣朝未來的皇後可不會如此任性,整日讓朕擔憂。今日,你讓朕很失望。”
這話一出,一直還能勉強保持鎮定的知漪頓時慌了一下,小鼻子一抽,眼淚吧嗒嗒掉下來,又被幼嫩的手指隨意抹去,抬頭淚眼朦朧道:“皇上,知漪再也不會了,不要生氣。”
小姑娘說不出在聽到宣帝平淡語氣的瞬間心裡是什麼感受,只覺得酸酸澀澀的,很害怕看到對麵人冷淡的目光,更害怕他從此會真正對自己失望。
眼淚愈發洶湧,視線被淚水模糊了,知漪還是努力將宣帝映入眼簾,抽咽道:“知漪不會再任性了,會學著長大,會懂事的,會幫皇上分憂……”她小心拉了拉宣帝衣角,“不要不理知漪……”
從未見過小姑娘這麼慌張害怕的模樣,宣帝的心也抽疼了一下,輕輕嘆一聲,將人抱入懷中,“莫哭。”
希望懷中人能成熟些懂事些,又不想她太早認識到這世間醜惡之事,宣帝又如何不會心疼懷裡的小姑娘呢。
環著宣帝脖子,知漪半刻也不敢鬆手,即便依言努力不哭了,也還在不停抽泣。饒是如此,小手依舊扒得很緊,直到鑾駕回了行宮還依舊縮在宣帝懷中,姿勢一如幼時那般。
“皇上,到了。”安德福略帶尖銳的聲音讓知漪顫了一下,想起剛剛才承諾的話,猶豫片刻還是依依不捨鬆手,抹了抹紅通通的眼睛,軟軟道,“知漪自己下車……”
宣帝垂眸便看見她小兔子般的雙眼,心中不禁有一絲後悔,溫聲道:“不用。”
說完先掀起衣袍下了馬車,對上面傻傻的小姑娘伸手,“來。”
見到宣帝眸中漾出的笑意,知漪依言呆呆撥開簾幔,隨後不由驚呼一聲,被宣帝攔腰抱起,揪住宣帝前襟,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像受驚的貓兒,“皇上?”
更吃驚的卻不是當事人,而是周圍這些侍衛和宮女,一見宣帝此舉,他們驚訝都來不及,瞬間就刷拉拉跪了一地,頭低到不能再低,不敢偷瞄一眼。
若說從前那抱小孩兒的姿勢證明瞭皇上對這位小主子的寵愛,這次卻已經大大超過了長輩與小輩之間的界限,其姿勢和象徵的意義更代表了一種獨佔欲,是獨屬於男子對女子所屬的宣告。
果然,皇上準備讓慧覺大師的話成真嗎……這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好在馬車正好停在寢宮前,此時除了一幹內侍和宮女並無他人看到,否則又是一場軒然大波。要知道因為前幾天慧覺的話可是不少朝臣來找宣帝‘談心’,只不過宣帝從未在知漪面前提起過而已。
知漪一時想不到那麼多,第一次被宣帝用這種姿勢抱起,她只感覺到一股沉穩和安心,還有一絲陌生又熟悉的悸動。她就靠在宣帝胸前,似乎能聽到那極有力的心跳,撲鼻而來的氣息是她每日都能感受到的,此時似乎也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感,但她沒有絲毫抵觸,反而有點緊張。
小姑娘大腦徹底停止運轉,只能仰著頭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宣帝,即便只能望見那深邃的側臉輪廓和微微勾起的薄唇,也十分心滿意足。
宣帝步伐邁得不快,一條長廊外加一個院子的距離,走了足足半刻鐘,這半刻鐘他的心跳一直十分平和沉穩,有著讓人安心的力量,但知漪的心跳卻在漸漸加快,有如小鹿,怦怦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