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向皇上求誇贊來了,稍後面跟來的徐嬤嬤心中一定,微微一笑,同後面的墨竹幾人站在了一塊兒。
宣帝按下知漪不安分的小手,略點頭,彎起唇角,低沉“嗯”了一聲。
知漪十分容易滿足,本來也就是來給宣帝看看新裙子的,得了肯定立馬開心了,不再亂動。頭上的小金鈴晃蕩幾下,抵在了宣帝前襟。
她正坐宣帝腿間,冒出的腦袋剛好能看到案上奏摺。
小姑娘安靜下來,認認真真地和宣帝一起看著奏摺。這也是這幾月養成的習慣,有時宣帝閱畢還會教她認幾個字,知漪記性很好,雖然不知道字的意思,但是被宣帝握著手一起寫幾次,下次見著都能認出個七八。
雪寶兒落後一步,喵喵跟進來時被墨竹眼疾手快地一把撈起。姑娘不會打攪皇上政務,這貓兒可不一定,她行過禮,輕手輕腳帶著貓兒外邊餵食去了。
盯了許久的紅黃摺子,知漪揉揉眼睛,看向案角做工精緻的小沙漏。
這沙漏還是因為她特地擺在這兒的,這陣子知漪有點小咳,太醫吩咐每過兩個時辰就得喝碗枇杷葉和新鮮的梨一起燉出的糖水。特地按著小孩兒口味配的藥,知漪喝起來倒沒什麼抵觸。
瑤光殿四角鋪制精巧,豔陽高照時可按機關挪開片瓦,使暖陽照入殿中。幾道光柱間映有點點飛塵,讓知漪不禁看了好一會兒,腦袋點點不知不覺間靠在宣帝胸前睡了過去。
宣帝微低下頭看去,兩個精緻的金鈴便映入眼簾,順著紅繩望去,知漪熟睡的模樣看起來十分乖巧。許是宣帝的胸膛太讓人安心,她轉了個身側趴著,一隻手微微揪住前襟,夢中也露出兩個小酒窩來,憨態可掬。
安德福會心一笑,最近這樣的場景可不少見。他也說不清這位小主子到底把皇上當成了什麼,或者在皇上心中小姑娘是個什麼地位,他只知小姑娘對他們皇上極為依賴,皇上嘴上不說,卻是很享受這種依賴的。
太後娘娘倒是吃過幾次幹醋,後不知想到什麼,便任人每日來皇上這裡賴著了。
取來常備的小毯子蓋上,安德福見宣帝眉目都不知柔和了幾分,哪裡還有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感。他心中欣慰無比,就這樣靜靜守了大半個時辰,直到黃昏時太後特地讓人來請皇上去敬和宮一趟。
除去有要事或重大節日時,太後基本不會主動請宣帝。一是太後性格使然,二則是宣帝孝順,時常都會主動去看太後。自從知漪被太後養在身前,宣帝便去得更勤了。
因知漪還在熟睡中,宣帝將她交給了徐嬤嬤。長腿一邁,只用了半刻鐘的時間便到了敬和宮。
知母莫若子,太後神色雖然如常,宣帝卻一眼從中看出憂愁來,他快步走至太師椅前,“母後。”
對窗陷入沉思的太後回神,怔了片刻才淡淡應聲,往他身後一瞧,先道了句,“酣寶兒呢?”
“知漪睡了。”宣帝未坐下,立在太後身前,目含關懷道,“母後可是有事?”
房內只留了一個服侍的原嬤嬤,太後幽幽嘆一聲,伸手讓原嬤嬤扶著起身,慢走了兩步,緩緩道:“今日,酣酣的外祖母進宮來看哀家了。”
太後憶起那位姿態謙恭卻句句在理的莊夫人,又嘆一聲,“再過幾日,就是慕侍郎的壽辰了。他畢竟是酣酣親父,哀家想著,還是得讓酣酣回府一趟才是……”
她頓住,忽然接不下去話了。
說是一趟,可誰又知道,這一趟是多久呢……太後雖是這宣朝最為尊貴的女子,卻也不能仗著權勢強行將朝臣之女留在宮中。
若酣酣這一去,回家見了親爹孃,便忘了他們……僅是這樣一想,太後便覺心痛如絞,她在深宮中寂寞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有了個小寶貝陪著,每日不知多麼開懷。
可到這時卻不得不被人提醒……小姑娘原並不是屬於他們的。
當初自靜太妃手中接過小知漪,太後本是因為靜太妃才多疼愛幾分,不想到如今竟是自己萬分不捨了,再想不起之前的什麼安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