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太妃為人和善,即使待他這般不完整的閹人也不會有絲毫不同,讓安德福早在心中尊崇有加。
可惜了,唉……
五日後。
知漪被敬敏太後牽著,站在高高的宮樓上,俯視下方素服哀樂的長隊,隊伍間有莊家的幾個老夫人,被丫鬟攙扶著不住抹淚,雪白的紙錢漫天飄灑,哭聲一片。他們已出了皇宮,此時正在送靜太妃前往皇陵安葬。
知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下面,沒人告訴她這是恭送靜太妃出殯的隊伍,但她已下意識將這漫天紙錢飛舞哭聲震天的場景記在了心間。
敬敏太後緊緊牽著她,似乎怕她察覺出什麼要跑下去,又似只是站不穩。
等隊尾的人也不見蹤影,太後終於率身後眾位宮人走下西城門樓,她沒有乘輦,而是帶知漪緩緩走回敬和宮。
“酣酣。”敬敏太後向來嚴肅,但對上小姑娘也只能柔和了語氣,“以後跟著阿嬤好不好?”
“阿嬤?”知漪疑惑看她,“阿嬤,去玩兒了。”
太後一愣,隨後意識到知漪以為她說的是靜太妃,眼眶微紅,“你原來的阿嬤是去玩兒了,好久才能回來。哀…我也是阿嬤,以後和現在的阿嬤住,好不好?”
知漪在徐嬤嬤的眼神示意下點頭,她也記得之前靜太妃的囑咐,要聽這個阿嬤的話。
太後微彎唇,摸摸她的頭,“酣酣真乖。”
轉向身側的徐嬤嬤等人,嘆了口氣,“靜太妃去了,你們幾個也是宮裡的老人,想在宮裡繼續待著還是讓哀家給分體面出宮頤養天年,自個兒選吧,哀家不會阻撓。”
要說放心,陶嬤嬤三個肯定是放心不下這小主子的。可她們畢竟年歲大了,陶嬤嬤和雲嬤嬤在宮外也有家人在等著,她們雖無親生子女,但畢竟身份不同,家中有的是小輩等著孝順她們。
是以猶豫到最後,決定留下來的只有徐嬤嬤一人。
“老奴侍奉了主子大半輩子,除了主子便身無牽掛。”徐嬤嬤深深一揖,“若說出宮,老奴出宮也不知要去哪兒。何況,還有主子臨走前放不下的姑娘在,姑娘年幼,尚不知事,老奴不代主子看著,實在無法安心,還望太後娘娘允老奴繼續跟在姑娘身邊。”
“好。”太後動容,“哀家也正想找個酣酣熟悉的人帶著,突然換了地方,怕是她會不習慣。”
徐嬤嬤微微一笑,“姑娘乖巧懂事,只要肯耐心與她說上幾句,是不會鬧的。”
太後點頭,與原嬤嬤道:“待會兒你同徐嬤嬤一道,把東西都帶到敬和宮來,若人手不夠,便再挑幾個大力的內侍。”
原嬤嬤領命,知漪輕輕動了動,太後立刻察覺,“怎麼了?”
但她只是搖了搖頭不說話,徐嬤嬤看著反應過來,“姑娘怕是走累了,天兒冷,姑娘耐不住寒,也向來走不久。”
“倒是哀家大意了。”太後看徐嬤嬤上前把知漪抱起,小姑娘順從地把手圈在徐嬤嬤脖間,靠在她懷裡,全然一副依賴的模樣。只是鼻尖都凍得通紅,這麼久也不知道同人說。
太後心軟成一團,心想這孩子該是和自己還不熟絡,所以不親近呢。
眾人步伐不快不慢,一刻鐘後敬和宮便映入眼簾。
與靜慈宮的樸實無華不同,敬和宮處處透著華美和皇家威儀,巍巍宮牆矗立,腳下草白玉鋪成的大道清掃得不染一絲塵土,殿前小頂上的琉璃片瓦閃閃發亮。廊前建有小型花園,園內設有假山與小鹿噴泉,如今天寒,從鹿嘴中噴出的細細泉水早已結冰,宛若冰雕。
只是才離了靜太妃,知漪整個人都蔫蔫的,對這些景緻毫無興趣,默不作聲地依在徐嬤嬤懷中。
一群宮女嬤嬤候在殿前,太後身影初現便齊齊福身,連總管小步上前請安,眼尖瞥見緊隨身後的小姑娘,“主子,可要奴婢馬上著人去收拾收拾偏殿?”
“去……”太後有些猶豫,想到靜太妃說對這孩子得打起十二分的耐心,終究道,“不必,在哀家寢殿內再添一張小榻吧。”
連總管訝異地又看一眼,應聲吩咐去了。
剛進殿內,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徐嬤嬤幫知漪解下小鬥篷,待太後遣退那些前來回稟的宮女嬤嬤時才開口,“太後娘娘,不知您今後對姑娘……是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