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誠抬眼看他,“需要我陪同?”
莫弘擺擺手,“不,我一個人去便好了……或者帶上李公公,好歹做個見證。”
景誠點點頭,“那我明日安排一下……”
“不用明日,既然時辰尚早,就現在吧。”莫弘看了看窗外的夕陽,“事情辦完了,也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時候了。”
至尚景家有一處閑置的後院,乃是當年景封天當家的時候,為懲罰不守家規的景家人而特意設定的小黑屋。但凡有人犯了錯,便會被關在這裡接受處罰。是以這裡一直是景家少爺小姐們年幼時不願提起的噩夢。
這裡平日都是落著鎖,幾乎無人問津,但那把生了鏽的鎖早已被掛在一旁,瘋長的雜草也被簡單清理過,只有一條不易辨認的小路一直從院子門口延伸到屋子前。
此時已到了日暮西山的時分,斜陽拉長了所有物什的影子,尤其是這間破敗的小屋。屋子前站下一名老者,正顫巍巍地拿著一把壺,細心地為他剛剛養的花澆水。
一個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顯然是朝著這裡過來。
景封天並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只是語氣平靜地說道,“一天來兩會便可以了,我在這不愁吃穿,過得挺好,你不用一日三回地來看我,讓景誠知道了不好。”
來人並沒有說話,只是緩步走到了老者的身後,一言不發地站下。
景封天以為來看他的是景泰,卻覺得今日這個孫子安靜得有些反常,便道,“是不是今日又被人欺負了?如今和我說也沒有多大的用處,我再也不能護著你了。你要記得,自己已是個大人了,要懂得如何保護自己,懂嗎?”
可無論景封天如何說著,身後的人都沒有接話。
景封天感到十分奇怪,便轉過身來一探究竟,“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景老,我們有多少年未曾見過面了?”莫弘神情淡漠地看著他轉身,終於開了口。
“呵……呵……”景封天一雙手顫抖得厲害,再也拿不住的水壺跌落在地,而他則是癱軟著跪了下去,“不知聖駕到此,還望恕罪!”
“不知者無罪,起來說話。”莫弘抬了抬手,示意景封天起來說話。
“臣……臣有罪,不敢起來。”景封天依舊伏在地上,整個身子顫抖不已。
“既然執意如此,便跪著吧。”莫弘見他這個模樣,也不再強求,頓了頓道,“想必,你也應該知道我到這裡來的目的了。”
景封天大氣也不敢出,只是安靜地聽著。
“今日來,便是來看看你,順便將我的想法告知與你。”莫弘的神情始終是冷漠的,似乎眼前這名老者的生死和自己無任何關系,“你的罪證我都已經看過,對景少的指控,你有何話說?”
景封天聞言握緊雙拳,隨後抬頭道,“罪臣知道自己犯下的罪過,但景誠乃是罪臣的孫兒,和罪臣因十二年前的事有過嫌隙,他的話……也不能全信。”
“那你的意思,是你的可信度比他高?”莫弘揚眉道,“先皇信你幾十年,如今可是信錯了?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罪臣……無話可說。”景封天又將頭低了下去。
“叛國乃是大罪,依照律令,可是要滿門抄斬的。”莫弘接下去道,“念你是一朝重臣,便特許給你一個全屍。”
景封天驚愕地抬起頭,就聽莫弘又道,“但這是看在景少的份上。”
景封天一張老臉青白交加,心中果然已是懊悔不已。他原以為景誠會念在爺孫血脈的份上,念及親情留他性命,一如當年他沒有對景誠斬草除根一樣。可是十二年過去了,景誠卻回來,帶給他與景家如此的滅頂之災。
而他,卻成了景家的千古罪人。
“呵呵呵呵……”景封天終於想明白了,自己是罪人,而景誠便是救命的天,只有他能毀掉景家,也只有他能救景家於水火。
“罪臣對景少所說無任何話可辯駁,但罪臣還有一事相求。”景封天仰起頭,眼中充滿著希望,“罪臣私通外邦多年,對此項罪責無可辯解,但正因如此,罪臣手中也掌握著許多外邦不為人知的動向,罪臣鬥膽想用此等情報,換取景家上下百餘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