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她,滿腦子都在想著和師妹的事,沒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言的大師兄。
宋憑進去,在方桌旁坐下,黎糖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心底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她倒了杯茶給宋憑:“師兄,喝吧,你找我還有什麼事嗎?”
宋憑抿了口茶,他其實一直都將方才在門口聽到的那句話放在了心上。
只是猶豫著,思考該如何同師妹講。
“糖糖,我……聽到你同師尊說的了。”
黎糖一愣:“哪句話?全程嗎?”
“不,只有最後一句。”
黎糖並沒有他那麼糾結,聽到了便聽到了,話就是要說給人聽的,反正這話她也會找機會同師兄再說一遍的,現在說和以後說沒有太大區別。
他和師尊一直在對她付出,耗著自己的時間精力,她不該這麼自私。
“……嗯,師兄,你沒聽錯。”
宋憑擰眉,有些急切,也有些仿徨:“為什麼呢?你知道的,無論是我還是師尊,我都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負累,你也不是我們的負累。
為你續命,想要你快樂的活下去,是我們自己的想法,與你無關,你更不用有壓力,這麼多年來,這些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黎糖睜著烏黑發亮的眸子,極為認真的看著宋憑:“我明白,我理解,我們是親人,你說的一切我都懂。
可是師兄,我打心裡把你當成哥哥,如同你不想我死一樣,我又怎麼能一直耽誤你呢?
修行者的時間有多寶貴你不會不清楚,越早結嬰,對日後的修行路也會更好,更順暢,更有可能接近飛升一途,乃至位列仙班。
你是整個清瀾宗劍道一途中最有天賦,也最容易得道成仙的好苗子,五歲煉器,十二歲築基,二十八歲結金丹……
明明九年前就該結嬰的,你卻因為要給我找藥材,遷就著一次又一次的小秘境修為限制……強壓迫境。”
黎糖的續命藥材生長的環境很刁鑽,最常用的一味藥材在元嬰以下的小秘境裡才能生長,可生長位置通常在秘境核心處,危險重重,普通元嬰一下修士去了基本和送死無異,就是宋憑這種天才去了也才能有七成把握。
這也是他們不派其他修為合適的弟子來尋藥的原因。
也不是不能發布任務,只是這東西畢竟隨機性很強,而黎糖喝藥時間卻是固定的,遲一分不行,早一刻也不可,這就導致了她幾乎是靠著病痛將宋憑牢牢栓在了金丹後期一般。
這會讓她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卑劣可惡,自私又可恨,一個統共活不了多久的將死之人,臨死前卻還要拖著那麼多人下水。
她不願意,繼續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拖累其他人,揣著明白裝糊塗,她做不到。
“九年,你已經因為我的事停留在金丹後期整整九年了,你知道這對一個擁有極高天賦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嗎?更何況,強壓境界這麼久,身體是會有損傷的。
憑借你的修煉速度,再耽誤下去,一身如此優秀的根骨會被拖廢的!”
‘哥哥’,這個稱呼狠狠地刺痛了宋憑的心髒。
宋憑握緊拳頭:“你為何突然會這麼想,明明之前九年你都沒想過這個問題,是不是有心人對你說了什麼?!”
黎糖苦笑一聲,是啊,之前九年,她一直幾乎是泡在蜜罐裡長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有他們做後盾,她什麼都不用怕,長久以來形成了習慣,有了可憎的依賴性。
心裡的那一點點自私,那一點點對活著的渴望,那一點點想擺脫病痛對她每月折磨的陰暗心思被放到了最大。自然不會覺得宋憑的行為有什麼問題,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外出這段時間想了很多事情,也時長在想師尊和大師兄,這兩句話不是說說而已啊。
“沒有人同我說,師兄,我的根骨已經廢了,靈臺,靈根,甚至靈府,沒救了,你再挽回,頂多也就是三五年的光景。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們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很好。在我心裡,你是哥哥,師尊更是父親般的存在,沒有師尊將我撿回來,我早就應該死在幼時了。
這多的十幾年,算是我偷來的,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福,你們無需再對我付出什麼,這會讓我覺得更難受,自己是個一事無成,什麼都做不了的廢物,你明白嗎?
別管我了,師兄,你去破鏡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