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相望隔雨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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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動靜,一老一小兩個和尚就善良多了,愣了片刻後都立即趕到紀襄身邊。
紀襄擺擺手,向了慧大師說明來意,請小沙彌將經書先帶回去,又叮囑他求太後派個人來扶她回去。
小沙彌將紀襄的話唸了兩遍,一溜煙跑遠了。了慧和尚已年過古稀,行動依舊敏捷自如。他攙扶起紀襄,扶她緩緩下了狹窄的樓梯,一路將她攙扶到了一樓臨窗的一張坐榻上。
紀襄坐下,手下意識地理了理羅裙,感激笑道:“多謝大師關照,小女感激不盡。”
了慧躬身作揖,道:“本該我親自送去,勞姑娘受累。”
他精於岐黃之術,司徒徵來尋他就是請他辨別一枚丸藥是用了何等材料製成的。但宮中女眷,想來也不願意在小閣裡撩起裙擺脫鞋給他看。他略一思索,輕輕地給紀襄擦拭了手上的幾滴血珠,塗抹了散發著淡淡草木香氣的膏藥。
紀襄又是一陣道謝,突然察覺到有一道視線正凝望著她。她抬眸,正好和了慧大師頗有深意的目光相對。
“大師,我可是有何不妥當?”紀襄遲疑地問道。
她跟隨太後禮佛,對京中幾個名僧多有了解。了慧大師似乎並不精通相面,這般看著她,難道是她有何隱疾?
了慧和藹地笑道:“並無,並無。姑娘掌心綿軟,面相上品,是尊貴之相。”
沒有人聽了好話會不高興的。紀襄情不自禁笑起來,突然又想到什麼,試探道:“大師,適才我來得不巧,似乎是打斷了您在給人看診?”
她雙目清澈,真的是在怕自己耽誤了。但了慧活到這個歲數,很輕易地就看出了她擔憂之下的一絲好奇。
這並不是什麼大事,了慧一笑,搖了搖頭。
他自己也挺好奇的,對司徒徵方才的反應。
司徒的為人他有幾分了解,雖然冷漠,但若是有人在他面前摔了一跤,不會就這麼無動於衷走了。何況,這小姑娘明顯是和他相識的。如果是仇人,那也不會明知可能被聽到了關乎刺客的事情還如此平靜。
了慧搖著頭走了,回到了二樓。紀襄單手撐在窗邊,出神地看著窗外一顆茂密的古樹。
她腳的扭傷不重,很快就不怎麼痛了。午後暖煦的陽光照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紀襄漸漸眯起了眼睛,手臂撐著臉頰。突然在半夢半醒間驚醒過來,她悚然一驚,見衣袖垂落,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連忙不敢再這麼坐了。
她收拾好衣袖,正襟危坐,又等了片刻,見一群人簇擁著一個梳著高髻的貴族女子迤邐而來。另有金黃華蓋遮蔽,兩邊數個沙彌吟唱佛樂。
紀襄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被宮娥僧人簇擁著的年輕女子她認識,正是她最要好的朋友裕華縣主蕭驪珠。
蕭驪珠目不斜視,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在坐榻上目瞪口呆的紀襄。有宮娥佈置了高臺,一位僧人將了慧大師手抄的《金光明經》放在其上。又有人在高臺前放了一個柔軟的蒲團,蕭驪珠虔誠跪下叩首,僧人將經書放在她攤開向上的雙手上。
一行人又以整肅的佇列離開了蓮華閣。
紀襄眨了眨眼,望著小閣大開的門。
沒一會兒,她看到蕭驪珠的貼身婢女綠雲和一個沒見過的健壯僕婦回來了。綠雲笑道:“委屈紀姑娘久等了,方才我們縣主不便和您說話,特意命我們回來的。縣主請您去長公主府一趟。”
紀襄點頭道謝,健壯的僕婦半蹲下來,背起紀襄。一行人快步趕到了大慈恩寺門口,將紀襄送到了蕭驪珠的馬車上。
一上車,蕭驪珠便緊張地拉著紀襄的手,問道:“阿襄,你的腳還疼嗎?”
紀襄搖搖頭:“已經不怎麼疼了。”
她攤開了手,了慧大師的膏藥很有用,擦傷已經不疼了,只留下了紅痕。
蕭驪珠鬆了口氣,抱怨道:“那就好。我娘近年來也喜歡燒香拜佛,拉著我坐在佛堂裡一起聽了空和尚說話。那個小沙彌回來送經書,說你在樓梯上摔了一跤,太後她老人家就開始擺臉色了。”
她撇撇嘴,繼續道:“我看啊,她的意思是給她請經書不該出一點差錯的,這又不是你自己想去自己想摔的。她怕什麼心不誠,就說再讓人去正式地請一次經書。我便說我去,順便把你帶回我孃的府上看腳傷。誰知居然是這樣的陣仗!”
蕭驪珠一口氣說完,紀襄隨著她落珠般的語調,低落的心情漸漸高興了起來。
她笑道:“可不能怪我,誰讓蓮華閣的臺階修得那般窄!對了,方才綠雲和我說,我們是去長公主府?”
“是,原本今日也是定好了我回孃家小住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