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鏢師傷心哭泣之時,又在雲中行的枕頭下發現一封遺書,其中大意是雲中行交代在自己死後,將福州鏢局交與莆田分局的王雙來打理,另外還有一些家事託付,除此之外,特別說明之前在莆田與李文軒所結下仇怨一筆勾銷,往後鏢局之中,無論是誰,不許任何人再去找李文軒報仇,任何人也不得再提起。
李文軒在外很快也打聽到了此事,百般不是滋味,心中明白的很,雲中行晚年喪子,無論雲放行為如何,對於雲中來說都是同步可當,與自己之間的仇怨那也定然是不共戴天的,可今日自己卻在這裡與金人爭鬥,總算拖延了時間,等到楊再興大軍來救,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恩惠,對眾人如此,對福州鏢局此次前來的幾十個鏢師也是一樣的,雲中行知道自己此時受了自己的恩惠之後,昔日殺子之仇,今日活命之恩,這仇便是沒法再報仇了,但心中喪子之痛卻又偏偏無法化解,便只好用一死來了結。
李文軒嘆了一口氣,對這個老前輩,不曉是應當敬佩,還是應當惋惜,而雲中行這樣做,以結果自己性命來為這事劃上句號,又究竟是對還是錯,不要說李文軒不知道,只怕連雲中行自己也並不知道。
李文軒十分想過去再看雲中行一面,卻又怕福州鏢局的鏢師看到自己中心不快,徒增他們的煩惱,只好在遠處靜靜的看著,向雲中行的帳篷方向跪下磕了幾個頭,算是盡了一份心意,但聽著帳篷中傳來連連不斷的哭聲,心中也是好不黯然。
“怎麼了?你是想過去看看雲總鏢頭嗎?”
李文軒聽到有人在身後說話,一回頭,見是楊再興,忙施禮說道:“原來是楊將軍,唉,沒想到雲總鏢頭英雄一世,最後卻是……我是想去祭拜,不過後來想想算了,雲總鏢頭離去之時,心中怕也在記恨我,他見了我,怕是也會不快,不如就在這裡給他磕個頭罷了。”
楊再興問道:“你為何要這麼說呢?”
李文軒說道:“畢竟是十多條人命,並且其中還有他的獨子的性命,他兒子一死,他雲家就決了後。我今天雖說是做了一些小事,但是這麼大的仇恨,哪裡能說放下就放下,不然……雲總鏢頭也不至於如此。”
楊再興拍了拍李文軒的肩膀,說道:“你錯了,在我看來,雲總鏢頭已經不恨你了。”
李文軒問道:“這怎麼說?”
楊再興說道:“雲總鏢頭若是恨你,他就不會自尋短見,只要他還在世上,總會有人不斷提起福州鏢局的那十幾條人命,只要你一日不說其中緣由,在旁人看來這就是你的不對。而今日雲總鏢頭離世之後,囑託福州鏢局人不但不可再找你報仇,甚至都不允許再提及這件事,不消多少時間,這件事便會被江湖淡忘,自然也不會說因為此事汙損你的俠名,雲總鏢頭是用心良苦,是在謝你今日為這三千人捨命之恩啊!至於之前的那些仇怨,雲總鏢頭是什麼樣的人?是何等的胸襟?在他知道你就是李文軒的那一刻,怕是就已經將這些仇怨放下了!”
李文軒聽了這些話,覺得慚愧萬份,又想起在莆田的那一夜,自己雖說是救人心切,但出手無情,當真就是沒錯嗎?那十多名鏢師,不過是當了一次幫兇,但也是照吩咐做事,真的其罪當死嗎?而自己殺了那麼多人,自己難道就沒有錯嗎?李文軒忽然覺得心中痛似刀絞,晃了一下,險些摔在地上。
楊再興見李文軒神色大變,怕李文軒胡思亂想,忙拉住了他,說道:“走啦走啦,咱們大半年沒見了,出來陪我我喝酒吧!”
李文軒被楊再興一喊,當即也回過神來,問道:“喝酒?我聽他們說你這裡不是不許喝酒的嗎?”
楊再興哈哈一笑,說道:“這次例外,你跟我走就是!”隨後帶著李文軒牽過了兩匹坐騎,繞過山谷,向紅月山上面繞道而去。
兩人走了半個多時辰,只見前方道路中斷,而前方是一處五丈多高的峭壁,楊再興自馬鞍下取了包裹,招呼李文軒攀上峭壁,其實以李文軒的輕功上這樣的峭壁自然是不在話下,不過也不想賣弄本事,就在楊再興後面老老實實的跟著了。
楊再興雖說長與槍法,與輕功一門並沒有特意專研琢磨,但常年馳騁疆場,敏捷、靈巧與反應也不輸任何一位當世一流高手,說是不會輕功,但當真用得著的時候,也十分了得,沒幾下就攀到了這處峭壁的上面。
兩人到了峭壁頂端,回頭只見斜下方正是兵馬駐紮所在,李文軒問道:“楊將軍可是之前就來這裡喝過酒?”
楊再興點頭說道:“不錯,我確實來過這裡,可你怎麼會知道呢?”
李文軒向下一指,說道:“這裡的位置絕佳,四周景物盡皆收入眼底,不論是賞風景,或是行軍瞭望,都是一處好地方,楊將軍直接帶我來此,顯然是早就知道這個好去處了。”
楊再興哈哈一笑,說道:“嗯,不錯不錯,你說的是。”楊再興又一副思量的神情看著李文軒說道:“一點也不笨啊,奇怪奇怪,她為何卻偏偏說你笨呢?”
李文軒好不納悶,抓著腦袋說道:“楊將軍是說我笨?”
“哦……沒有,怎麼會呢,沒有哈哈!”楊再興笑著擺了擺手,隨後又道:“我是說這地方還有一個好處,你卻是不知道的。”
李文軒問道:“什麼好處?”
楊再興從包囊中取出一個酒袋拋給了李文軒,說道:“登高飲酒,對空把盞,以腳下千裡景色作陪,豈不是痛快?”
李文軒連連點頭,站起來喝了一口酒,四下望去,果然覺得心懷舒暢,大有傲然出世之感,說道:“楊將軍說的好,這樣喝酒,最是痛快,說起來倒是比用那些大魚大肉下酒要妙的多了!”
此地沒有酒杯酒碗,更無桌椅,只有兩人腳下的一方草地,兩人席地而坐,李文軒開啟又飲了一口:“咦”
楊再興說道:“怎麼了?可是我帶來的酒不夠香?”
李文軒又品了品口中的味道,說道:“不是不是,楊將軍的這酒味道香的很,尋常的酒店怕是難有賣的,只是……只是我好像在什麼地方喝到過這樣的味道,可究竟是在哪裡,我記不大清楚了。”
楊再興笑道:“反正是好酒,你只管喝就是了,我也不要你酒錢,是不是。”
李文軒也跟著笑道:“楊將軍這可是取笑我啦,其實不瞞你說是,這次紅月山的事情,我為了能博得金人的新人,可是跟他們要了不少的金銀呢!”
兩人坐上山崖上一邊喝一邊聊,轉眼間袋中酒已經喝下去了大半,楊再興忽然擺手說道:“你總是將軍前將軍後的喊我,太生分了,你要是不嫌我沾你這個武林高手的光,不如就喊我一聲楊大哥如何?”
李文軒也早就覺得一口一個將軍喊著,確實別扭的很,當即一口答應:“好,楊大哥!我再敬你一杯!”
兩人又喝了一口,楊再興說道:“老弟,你這次可是幹了一樁大事,可謂是一戰成名,只怕不消多少時日整個江湖上都要稱頌你如何神勇,如何以一人力敵燕雲十八騎了,你小子轉眼就要名滿天下啦。”
李文軒臉上微囧,說道:“這是哪裡的話,我這人不行的,我有一朋友,她聰明勝我百倍,這次的事情,許多也是靠著她幫我出謀劃策,不然憑我一人之力,又怎麼能與那些金人周旋這麼多日子?並且最後若不是楊大哥你提兵來救,就算是再有十個李文軒,今日也無濟於事啊。”
楊再興面路微笑,似乎對李文軒的話十分滿意,又道:“此事之後,盡管昔日殺害司徒老莊祝的真兇還沒查出來,但相信從此之後也不會有人再來懷疑你了,那你進後有何打算呢?”
李文軒沉吟了一會,說道:“說起打算,本來我想找出真兇,雖說隱約感覺真兇與那些金人又說不清的幹系,但這都是猜測,並沒有真憑實據,並且當時品劍大會,他們也沒有下手的機會,這件事我想了好久,依舊是毫無頭緒,所以,我想不如先到襄陽走一趟,尋找我方才說的那位十分聰明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