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李文軒沒有立即就離開莆田,雖然本來只是想談談訊息,可聽到了了德的死訊,讓李文軒心中久久卻的放不下,就像是丟了魂一般,也說不清為何,就是忍不住想要到哪裡去瞧瞧。
李文軒在一家早起開門的雜貨攤子上,買了一定氈帽,選的是帽簷最大的那種,將那大大的帽簷往下一拉,便可遮住半個面孔,只要不是太過熟識的人,就算是面對面撞見,怕是也難認出帽簷下的人是誰。
林家是莆田城數一數二的大戶,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李文軒沒花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林家的大宅。
時值春節,家家戶戶門前都是貼著紅紅的春聯,許多還都貼著年畫,門前或是三五成群的孩童在玩耍,或是看哪家的漢子在與自己的媳婦孩子說笑,處處都是叫人看著暖暖的。可獨獨這林家的大宅門前,卻是一片蕭索,門匾上垂著長長的青絲布,門前兩個年輕後生,也素衣披麻,想來是最近頗為勞累,就連面色也帶著些蠟黃的顏色,十分沒有神采。
李文軒想進去瞧瞧,可又覺得自己自己這個想法很是可笑:“你進去作甚?你告訴他們你就是李文軒,讓他們殺了出氣,還是將你扭送官府治罪?”
李文軒看這林家的匾額呆呆的站了好久,卻始終一動不動,門前一個後生看到李文軒一直看著自己家門,眼神中也滿是憂愁之色,倒像是是哥來弔唁的人,便上前問道:“這小哥,我看你在這裡站了好久,一直看我我家的大門,你是有什麼事情啊?”
李文軒有些茫然失措,答道:“你是……是說我嗎?”
那後生說道:“是啊,我看你一直看著我家這裡,所以就上來問問?”
李文軒吱吱唔唔,只好順口拎了一句話來搪塞:“我……我與林公子相識,不想他竟然英年早逝,剛好我路過此地……”
那後生一聽李文軒說與自家亡故的公子相識,當即很是客氣,卻又帶著哭腔說道:“原來是公子的朋友,小的剛才冒犯了,唉,我家公子……都是叫那個惡賊李文軒給害的!”
李文軒一聽他提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不免更是愧疚,不由得將腦袋垂的更低,怕被人看見,好像臉上就寫著“李文軒”三個字。
那後生又道:“敢問您尊姓大名,我為您通報一聲,您也好到裡面給公子上柱香,然後中午好安排您的吃食。”
李文軒忙推辭道:“區區賤名,不足掛齒,這吃飯也是不必了,我剛好還有事,我還是告辭吧!”
李文軒這就要開溜,哪想那後生卻拉住了李文軒的胳膊說道:“您就來吧,您是公子的朋友,現在公子人去了,您怎麼能不上柱香就走呢!”
那後生見李文軒要走,還道他是不願意與過世的人打交道,一股牛脾氣上來,好像李文軒不進去就不仁不義了。
這不過是個尋常看門人,李文軒總不見得把人摔一跤,然後用輕功開溜,再加上這後生說話的嗓門又大,已經引的周圍三四個走道的紛紛瞅著李文軒,李文軒只得硬著頭皮隨他走了進去。
一進院子,只見這林家果然氣派非凡,雖說是及不上臨安蘇晴雪家裡的宅子,但想來在這莆田城也再難照出第二家,只是可惜沒有半點的喜慶的裝點,到處都是縞素白綾,叫人看著十分的悽涼。
李文軒本來不想進來,見到園中情形,心道:“我對不起他,如今他因為而去,我卻無法補償,如今只是為他上柱香,還猶豫個什麼?”想到此,李文軒便坦然了許多,跟著那後生繼續向內走。
那後生引著李文軒就往靈堂處走,李文軒一路仍是低頭走著,到了靈堂,那後生對門旁一人說李文軒是林公子生前朋友,那人便向李文軒施禮,又奉上了三炷香。
李文軒還過禮,為亡人上香,自然要脫帽,這是基本的禮數。李文軒只能將那氈帽往後一推,一面上香,心中默默唸道:“了德,我當日的確是故意捉弄你,但著實無心害你,可不想你最終卻還是因為我而死,今日我聲名狼藉,沒法為你做些個什麼,但我日後只要是有的機會,一定竭盡所能,全力彌補……”
李文軒心中念罷,又深鞠了一躬,算是了了一個小心願,也不想在此處多呆,免得徒生枝節,剛轉身將那氈帽帶上,一抬眼,整個人都一下子怔住了。
福州鏢局莆田分鏢局的總鏢頭王興,此時就站在靈堂的門口,手裡也端著三炷香,正死死的盯著李文軒,那眼神中,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驚恐,但那份恨意已經足以讓人懼他三分,此刻只要他一開口,李文軒的身份馬上暴露。
李文軒看了王興一眼,隨即低下了頭,心道:“壞了,我怎麼會遇到他,這可如何是好?”
很顯然,這靈堂中雖說十多人,但認出李文軒的只有王興一人,不然怕是早就喊出了動靜,好在王興只是看著李文軒,並沒有說話,更沒有動手,只是眼睛不利李文軒左右。
李文軒強做鎮定,慢慢的向靈堂外走去,不過手上已經準備好了,只要王興向自己動手,定要在三招內擒下他,然後快快逃離。
那後生見李文軒上過香,二話不說,沉著個臉就要走,於是上前問道:“這位爺,您這就就要走了?中午不留下吃個飯啊?”
李文軒不說話,只是點點頭,然後就快步向前走去,剛好與王興是擦肩而過,就在交錯而過的那一剎,李文軒腳步未停,心卻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王興會喊出自己身份。
好在至始至終,王興都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一動不動,可那後生卻似是還想跟上李文軒,再多說兩句什麼,但剛一邁開步子,手腕卻突然被人拿住了,且那力氣大的很,抓的手腕生疼。一回頭,見是那人王興,忙叫道:“王大爺,您這是做什麼啊?疼……疼啊!”
王興瞪著他說道:“那人是誰,他來作甚?”
那後生咧著嘴說道:“帶帽子那個啊,我在門口見得他,他說他是少爺的朋友,我就帶他來給少爺上香的,哎呦……可這人這就要走,小人還沒問出來他的姓名呢。”
王興問罷,再一轉頭,李文軒卻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王興的手便也鬆了,但整個人卻好像是經過了一番生死較量似的,突然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那後生還在奇怪,自言自語道:“少爺的那位朋友呢?怎麼一下子就沒了,真是怪人。”
王興冷笑道:“朋友……呵呵,你可知道你帶來的那個朋友是誰?”
那後生搖搖頭,說道:“不知道,王大爺您認識?”
王興望著李文軒走的方向,牙齒咯的嘎嘎響,一字一字的說道:“那個人就是李——文——軒——”
“李文軒”這三字一出,那後生嚇得臉都白了,腿一軟,直接靠門坐在了地上,靈堂內其他人先都是一愣,隨後就是連連驚慌呼喊,生怕李文軒是屠了福州鏢局之後,這次輪到他們林家了。
李文軒並不是怕王興為難自己,怕的是在因為自己不小心驚嚇了林家人,所以才想要盡快離開,李文軒料定王興方才並不是要想自己走,只不過是顧忌林家的家眷怕被自己所傷,所以沒有點出自己身份,讓自己順利離開。此時怕是一邊通知官府,一邊召集人手來捉拿自己了。
李文軒於是絲毫不敢有耽擱,方才一出王興的視線便掠上屋頂,越牆離開。
李文軒一路不停的到得了北邊的城門,卻見得有城門下有許多官差正在盤查過往行人,只要是成年的男子,挨個都被對著那告示上的畫像來回比對,李文軒知道這城門想要黯然出去怕是沒戲了,只得又轉頭奔向西門,哪知道西門亦是如此,並且看那那份嚴謹,怕是比北門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