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虐,但蘇蘇不想告訴她,只是固執地又問了一遍“你可以哭嗎?”
江望舒與她對視了半分鐘,輕笑:“我現在哭不出來。”
蘇蘇哦一聲,垂下眼皮,似厭倦,也似失落,江望舒忽然說道:“不過我可以鋤地給你看。”
原來她知道鋤地可以讓她睡著啊,蘇蘇抬眸看著她,江望舒又問:“你是為什麼來這裡呢?”
蘇蘇本想拒絕回答的,但想到對方要鋤地給她看,她就不好意思拒絕了,乖乖說:“朋友建議我來的。”
江望舒又問:“那你自己是真的想來嗎?”
蘇蘇又看了她兩分鐘,說:“你不要再問那麼多問題了,我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
她來只是想問問心理醫生有沒有什麼可以催眠的方式,但對方一直在問她問題,蘇蘇瞬間覺得就算真有什麼催眠方式,對方也不會輕易告訴她。
“這樣啊。”江望舒又長嗯一聲,低頭看看腕上的手錶,笑著說:“如果你不想說話,聽我講講故事也可以。”
雖然知道心理醫生都是按時收費的,但是當看到她看向手錶的那一刻,蘇蘇的心理還是出現了一絲反感。
她知道這世上的美好並不多,知道很多事情都要拿利益來衡量,更知道很多東西都要拿金錢來交換,但是她挺討厭心理醫生在問診的時候看時間的,顯得這場諮詢和麵前的人都不如時間重要一樣。
蘇蘇抿著唇看向她漂亮的臉蛋,聽著她用那如水浸泡過的溫潤嗓音講一些動物之間的故事,心裡的反感不知怎的,又漸漸消了一點,她耐著性子聽下去。
當她聽到蚊子愛蜘蛛時,心中不由嗤笑一聲,頓時覺得這個人就是在胡說八道,想把時間混過去。
而蘇蘇不知道的是,江望舒確實是在胡說八道,但她不是為了把時間混過去,她只是想引起蘇蘇的情緒,不屑、反駁、好奇,怎麼都好,只要還有情緒的波動,她就可以從這些情緒中觀察出一些細微的心理暗示。
但是遺憾的是,蘇蘇並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情緒,她依舊半耷拉著眼皮,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江望舒緩慢、富有節奏地繼續胡說八道著,卻發現面前的人——又睡著了。
江望舒很無奈,這人的自我催眠這麼厲害嗎?
看著她小巧精緻的五官微微朝下,秀眉卻輕輕蹙著,連睡著了都一副憂心的模樣。年紀輕輕卻活成了一副沉默寡言,還有點自閉的模樣,但觀她在別墅時的模樣,江望舒又覺得她的內心還是挺豐富的,特別是找人在她面前哭和鋤地的時候。
江望舒很少見過這麼矛盾的人,從她想睡覺看出她也想好好生活,但她又拒絕傾訴自己的困擾,連隨便聊聊的慾望都沒有,很消極的一種狀態。消極地想好好生活,多矛盾啊。
看著她濃厚的黑眼圈,江望舒心下微嘆,拿過自己的頸枕起身輕輕套在她脖子上,讓她靠在椅背上好好睡一覺。
蘇蘇並沒有睡多久,可能是坐著睡得不太舒服,也可能是她自己想醒來了。
她還沒睜眼就聞到了一股清香,有點像洗發露的味道,卻不是她用的那款洗發露。蘇蘇皺著眉睜開眼睛,一個黃色的鴨子出現在她眼前。
很可愛的頸枕,給她用會弄髒的,她從小就不配擁有這些萌噠噠的東西。蘇蘇把頸枕拿下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它。
蘇蘇大腦自動遺忘的記憶又跑了出來,七歲那年,哥哥不知從哪拿來一隻老虎公仔在她面前炫耀,她雖然不喜歡老虎,但從來沒摸過公仔,小手就控制不住地伸出去摸了一下,結果被哥哥推倒,手掌擦破了點皮,出了點血,媽媽過來卻幫著哥哥罵她的手髒。
她的手髒,蘇蘇像被什麼驚醒一樣,有些慌張地把手裡的頸枕放到桌面上,沒一會兒,她推開椅子站起身往外走。
“蘇蘇?”
江望舒拿著外賣剛踏上五樓走廊就看到蘇蘇一臉沉鬱地從她旁邊走過,不由出聲喊了她一聲,蘇蘇卻彷彿沒看到她一樣,低著頭自顧自地走下樓梯,轉角時抬腳用力踢了一下牆面。
她不再是安靜、乖巧、懶散的模樣,而是帶著點乖戾、壓抑,甚至是仇恨。這樣的轉變讓江望舒心裡的好奇又加深了一點,一個人怎麼可以擁有這麼矛盾的特質,安靜的時候,乖巧得讓人心軟,仇恨的時候,暴戾得讓人心驚。
江望舒站在走廊上看著蘇蘇跑出醫院大門。
蘇蘇現在感覺自己很不好,很久沒有出現過這種渾身充滿戾氣的情況了,她一路狂奔沖到醫院對面的公園,沿著湖邊奔跑起來。
她不愛運動,更不愛跑步,但她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讓自己更好受一點了,她內心的忿懣在沸騰著,灌溉著陰暗的念頭也開始瘋長起來。
蘇蘇一直跑,一直跑,跑到雙腿痠痛,跑到左腹疼痛,跑到嗓子冒煙,跑到手機響了起來,她才停下猛喘著氣。
拿出手機看是向驕陽給她打的語音電話,蘇蘇冷靜了下來,猶豫著按下接聽鍵,那邊活潑的聲音瞬間傳來:“蘇蘇啊,我那風情萬種的大姐來了,她帶了點東西給你,你看完心理醫生了嗎?看完了就快點下來吧,昂,我們等你哦。”
說完她就掛了,蘇蘇捏著手機猶猶豫豫,最終長嘆一聲開始往回走。
向驕陽的大姐向舟曾經在酒吧救過她,免她被人撿走的命運,後來又因為跟向驕陽的關系,她跟向舟又有了關聯,偶爾也會聊聊天,蘇蘇很珍惜這些——朋友,應該算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