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起了同歸於盡之意,楚臥雲想到症結坐在,又及時喊道:“騙你的還真信了,姜師弟活得好好的呢。”
崖兀又是一頓,聚起的氣場恍若突然洩了氣的皮球:“哼,聖虛子伶牙俐齒。今日不湊巧,改日吾定拔了你的舌頭。”
他猙獰的臉上已蒙上一層怒氣,楚臥雲還要添油加醋:“是,我詐你的,就是想瞧瞧你聽了姜師弟死訊後是什麼的反應。你的反應我記下了,等出去後一點細節也不落都告訴他。”
崖兀一邊用重劍扛住戮夜,冷哼道:“你非要逼吾改變主意嗎?”
楚臥雲茫然道:“改變什麼主意。”
“既然你囉裡吧嗦沒個完,你的舌頭,吾今天就取了吧!”
崖兀向楚臥雲撲去,龍邪挺矛而上,兩團紅色的暗影再度纏在一起。他們的魔息都是紅色,龍邪的如蓬勃的朝霞初日,另一種是銳利的寒芒,冷冷劃破黑暗,像冷掉的血,結成一片,覆蓋在身上成了盾。
另一邊,體會到嘴炮攻擊的好處,楚臥雲的嘴一刻也不閑著,胡謅道:“姜師弟的確好好的,可前兩天,他突然想起你躲了他好幾個月,於是在魔界打聽起你的下落,卻聽人說你死了,也不知是誰以訛傳訛,不過這些都不打緊,你想不想知道,他聽到你死訊,是作何反應?”
崖兀存了戒心,把他的話當耳旁風,楚臥雲繼續信誓旦旦道:“姜師弟是正人君子,玲瓏剔透,月亮般的人物,平生第一恨滿口謊言的奸詐之人,第二恨暗中放冷箭的陰險之徒。聽完此訊,他仰天大笑三聲,說死得好,從此世間少了一個為害仙魔兩界的暴力分子,實乃生民之幸。你從前將他耍得團團轉,還害他毀容,他只恨不能找到你的屍首鞭打作踐一番。”
楚臥雲先以死訊惹他悲痛,再闢謠讓他重燃希望,最後說人家厭惡死你了。饒是言語誇張,有添油加醋甚至滿口胡扯之嫌,對方再心裡素質超群,為聽他的話,也會分心,産生自我懷疑,繼而精神鼓躁,心緒難平。
再加上他受傷匪淺,頹勢已露,看樣子,這場舅甥矛盾很快就能落下帷幕。
目的達到,楚臥雲立即收聲,趨步回撤。躲到一個高大的雕像後面。那是個長舌魔類的雕像,楚臥雲把手搭在他的‘舌頭’上,然後手掌一滑,抓了個空。
楚臥雲困惑地看了看這個雕像,剛才,他好像把舌頭縮了回去。
雕像是死物,不可能會動。楚臥雲揉了把眼睛,上下打量這座黑石像,謹慎起見還是換了個面善的人族身後躲著。這時候,旁邊飛來一潑紅色的液體,原來是崖兀胸前又被戮夜劃開傷口帶出來的血,灑在雕像上。
龍血是難得的大補之物,畢方獸喝了龍邪一點血便能起死回生,崖兀兩次受傷,血都往石雕中灑,貌似是故意為之,楚臥雲心中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忽然看到,周圍染了血的雕像,眼瞳齊刷刷紅了起來。
神廟中紛紛響起咔哧咔哧的怪聲,那響聲蔓延開來,像是石塊相互磋磨,楚臥雲舉目望去,發現前後左右幾百尊石雕,竟然全部動了起來。
他們四肢運轉如意,如活人一般靈活。原本姿態神色各異,正在做的事情也各有不同,現在,不約而同站直身體,轉身對著同一個方向。
楚臥雲愣在原地,周圍一圈圈猩紅的眼瞳對著自己亮了起來。
“師尊!”
龍邪大駭,操著矛戈沖過來,崖兀見此機會,不去攻擊龍邪,反倒同樣朝楚臥雲抓來。最外圈的石雕人像突然轉身,阻攔不速之客的進入。
楚臥雲毫無法力,面對異象不免惴惴不安,只是尚未方寸大亂,靜靜看著這些人像要如何。遠處的雕像往中心、也就是楚臥雲所站的位置靠近,離他比較近的那一圈,卻往後倒退了些許,保持一丈距離,組成一個環形,將人圈了起來。
接下來的場面讓三人咋舌。千奇百怪的人魔雕像,耷拉下腦袋,垂著雙臂,神情虔誠,向著楚臥雲跪拜下去。
這裡是神廟,發生這種事情,貌似很合理。楚臥雲預感大大不妙,腿肚子一打顫,也跪了下去,鬢角處滲出薄薄一層汗津。
龍邪繞開攔路的石雕,踩著一圈人魔的頭臉飛來,道:“師尊,抓住我的手!”他的舉動引起了石雕的不滿,跳起來攔他,其中也有一些修為不俗的魔類,加上崖兀還在從中作梗,龍邪被絆住手腳,竟一時不能及時搭救。
一個黑黢黢的老嫗過到楚臥雲面前,枯瘦的一雙手往他衣領子裡伸。
楚臥雲在心裡咒罵一聲,道:“老人家,你想幹嘛?”
楚臥雲豈能善罷甘休,那老嫗行動遲緩,一下子捉不住他亂動的臂膀,邊上幾個年輕力壯看見了,過來幫忙架住他的四肢,楚臥雲給石像們擒住,動彈不得,老嫗不依不饒將手探進他平攤的胸口,黝黑的臉上布滿皺紋,對他和藹地笑。楚臥雲心道見了鬼了,誰能想到聖虛子虎落平陽被一塊石頭吃了豆腐,石頭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年老色衰的婦人。
老嫗枯瘦的手隔著中衣,在他胸口摸了兩把,最後從他懷裡掏出一塊布狀物。
楚臥雲見了那東西,猛地想清楚很多關竅。
那布料花色紅綠相間,品味是在不敢恭維,正是楚沐陽貼肉的短衫小衣。是楚臥雲先前在馬車裡找的一件新衣裳,從上頭剪下來縫的,針腳很粗糙,褲襠又開得大,那孩子穿上就漏風。因為沒地方藏,楚臥雲就把衣服塞在自己懷裡。
老嫗雙手端著這件沾染了楚沐陽氣息的開襠小衣裳,放在臺座上。
楚臥雲的掌心忽然劇烈地痠麻,儲靈枷在手中自動震顫起來,受不住鬆了手,小小的青銅鑄件飛射出去,懸空停在臺座之上。
成百上千座石雕站立起來,又換了個方位跪了下去,雙臂舉過頭頂頓了片刻,再交叉抱胸,俯下身軀。雕像笨重,關節又僵硬,做幾個動作動靜就不小,四壁極是開闊,迴音陣陣。
他們對著儲靈枷和楚沐陽那件小衣服頂禮膜拜。讓楚臥雲想起某些原始部落中,為了祝賀部落再添新員而舉行的聖潔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