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靈星將他們看做不成事的廢物，死了就隨意丟棄。像是胎死腹中的孩子，每一個胎兒，懷著出生的渴望，而這些渴望最終化為怨念。他們要回來，報複給予他們痛苦的罪魁禍首。
楚臥雲已經傷重難返，靈脈盡數繃斷，長發如枯槁。他的時間不多了，不再理會宋靈星身上的詭異，轉頭向潛虛鼎所在的那邊跑去，一邊跑，一邊向空中伸出手，要去夠什麼東西。
直到盡頭，他猛地剎住腳步，幾塊石頭被他踢得滾落下去，久久才傳來一點回聲。
竟是懸崖峭壁，末路窮途。
“師尊……”背後，男人輕聲念著，楚臥雲轉身，冷眼看他。
宋靈星恢複了些許神志，只不過手足依舊給數跟觸手纏住，無力掙脫，衣衫撕裂成一條一條，拖著沉重的步伐，不死心地，一步一步艱難地移動過去。
楚臥雲退無可退，眼睜睜看著他逼近，手上拿著聖陰丹，遞向自己，誘惑著：“師尊……過來，你不是想要聖陰丹嗎，我把它給你。”
“吃了它，你就能殺死我了……”
“再往前走一步，你會摔得粉身碎骨。”
“只要你過來，我認錯，你讓我如何，我便如何……”
“那不過是又一道幻像，阿邪已經死了！”
宋靈星已然虛弱萬分，地上不斷長出來的觸手，一層一層纏上來，快把他淹沒。
白發糊著血，粘在楚臥雲的臉上，髒汙不堪。他看著那個金光流轉的圓形物體，遠遠的，聽到了日思夜念之人的聲音。
宋靈星的臉色從弱勢的哄誘轉變為濃重的憎惡。
楚臥雲向後邁了一步，足後跟已然懸在空中，只有腳尖勉強落在實處，他身形晃了晃，穩住了沒墜落下去。
這裡本是一塊貧瘠的土坡，在陣法開啟後，地面持續向上隆起，已是一座百丈高的峭壁之巔，直通蒼穹，搖搖欲墜。
“別再過去了，師尊，來我這兒吧，我會給你最好的一切……到時候，人魔二界，也會是你從沒見過的……”
他的話被底下的郎朗呼喊聲打斷。
楚臥雲將目光投向崖底，有人正向他張開雙臂。
“師尊！跳下來！”
那人銀發狂舞，頭頂兩根黝黑張狂的龍角，黑袍獵獵如純粹的鴉羽，衣擺上狂野的銀色紋路，都是楚臥雲熟悉的，尤其是那灼灼雙瞳，注視自己時，讓他想起世間最古老、最輝煌的傳說。
“上頭有詛咒之力，我上不去，你跳下來，我接住你！”
魔尊飛不上來，也落不下去，在他背後，最底下，潛虛鼎口森然的嗜血旋渦一刻不停地逼近。
宋靈星被捆在祖地，觸手將他捆綁得像個怪物一般，畸形的死屍撕咬出一副醜陋破碎的身體，一張臉又那麼美，形成一張極具沖擊力的畫面 。天霖劍插在他胸口，鮮血狂湧不休。
“都是假的……”宋靈星喃喃勸他，手上，一顆閃耀著淡金色光芒的內丹，於楚臥雲而言，無異於世上最讓人上癮的毒品。
那底下到底是思念化成的幻象，還是鬼魅夢魘？
楚臥雲哀哀回望宋靈星一眼，散落的滿頭青絲，在炁流中徹底變成花白。
最後，他悶不吭聲，一躍而下。
直到落入那個結實的胸膛裡，眼眶中，滂沱的淚水開閘似的湧出。
多年前，是楚臥雲殘忍地一腳將他踹進潛虛鼎，而這次，兩個人親密無間地纏在一起，如一雙折翼的蝴蝶，悲愴而自由，墜入鬼火森森的無盡時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