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幅模樣,楚臥雲又想起那個專業的心理學術語——p什麼t什麼的,簡而言之就是想起了曾經經歷的恐怖往事。楚臥雲第一時間俯下.身子把他攬到懷裡,像抱著一個脆弱的嬰孩。懷中之人把臉貼入他胸口,連著被子構成一個令人安心的港灣,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逍遙宗長老埋在裡頭瑟瑟發抖。
很顯然,兩人都做了噩夢,據楚臥雲的觀察,很可能是同一個噩夢,但對姜珏的傷害程度要高得多。
姜珏一邊瑟縮,嘴裡還喃喃著什麼,兩個含混的音節聽不清楚,楚臥雲直覺他不是叫自己。赤魘感應到主人的心緒波動,急急從她的小窩跳上床,粉紅色的鼻頭湊過去嗅他,伸出小小的舌尖舔舐著他的手背和臉頰,用暖呼呼軟綿綿的肚皮貼他冰涼的手。
姜珏何曾如此無助過。
半硬的傷疤硌著胸口,聯想到夢境中可怕的火場,楚臥雲似乎明白了原因,卻無法緩解他的恐懼,只能一下一下輕拍他的背,提醒他夢都是相反的,竭盡所能給他安全感。
良久,姜珏終於恢複平靜,眼珠子會轉了,動作也活泛了,臉色恢複正常。他坐了起來,疲乏地戴上幕笠。楚臥雲的眼神裡散發和煦的微光:“你怎麼樣了?”
“沒……沒事……”語氣仍舊脫力。
“你也夢到著火了?”
“不錯。”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楚臥雲心有餘悸地搭上姜珏的肩膀,“我說,你睡前還嫌棄得很,得虧我過來了,否則你豈不是要嚇死了。”
姜珏性子上厭惡肢體接觸,這回倒沒有避開,反倒攥著楚臥雲的腕子不撒手。楚臥雲見他還沒緩過勁兒來,收了不著調的玩笑,道:“奇怪了,兩人同做一夢,定是哪個高手下的咒術,可我們近來完全沒有見過外人。”
楚臥雲細細思量,眉目一凜,道:“難道是那個蝦蟆怪?不像不像,它還帶著阿邪的信物……會不會是赤魘出去沖撞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要不然問問她這兩天去了哪些地方?”
姜珏搖頭道:“都不是。”
楚臥雲道:“你有何見解?”
姜珏緩聲道:“那火,是潛虛鼎火。”
難怪連水系法決也不能撲滅,可潛虛鼎的火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在他們的夢境?又是何人能調動得了這種火?
楚臥雲不寒而慄道:“難不成,與此地千年前死去的喋血仙巫族有關?”
“這是個預見夢。”
“預見夢?能預測未來?”
姜珏摸著赤魘的小腦袋:“沒有那麼玄乎。得道者的警告、提醒、暗示、甚至是為了完成心願的吩咐,進入凡人的夢裡都可以稱為預見夢。他們非凡塵俗物,指示或多或少帶著超越凡俗的力量,故而大多數能夠應驗。你我所歷經的夢境,興許正是喋血仙巫祖先殘留在此地的魂魄躁動,發出了警示。”
楚臥雲瞪大了眼珠子:“一千年!死了轉世投胎都十幾回了,還能託夢?”
姜珏沉吟須臾,然後開始耐心解釋:“喋血仙巫的天賦在於他們的血脈,也極為重視血脈傳承,這點師哥清楚嗎?”
楚臥雲點頭。
“喋血仙巫的祖先會將一部分神魂融入直系後代的靈魂中,但也是微乎其微的一部分,不會對後代的生活和行為造成影響。非直系後代之間也保持類似的微妙聯系,正如一顆大樹上分裂出去的枝杈,最終都會歸於粗壯的樹幹。試想一下,當某一個最末梢的枝杈或者樹葉被人用力拔起,震動會怎樣傳導,整棵樹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可這棵樹已經死了一千年。”楚臥雲篤定道。
姜珏擺手道:“就算只有一片葉子活著,這棵樹就不算死。”
此話恍若醍醐灌頂,楚臥雲臉色一變,劇烈地吸了一口氣,道:“你的意思是,那個碩果僅存的喋血仙巫後裔出了什麼問題,影響到此地的先祖,他們才開始血脈躁動,繼而……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給咱們託夢警示?”
姜珏道:“這只是我的推斷,不過我在這兒住了半年之久,今日也是第一次做此夢。也是第一次如此……狼狽不堪。潛虛鼎火實在讓我措手不及。”
楚臥雲一顆心高高提起,他閉上了眼睛,道:“我可能還沒同你說,最後那位喋血仙巫,正是我最小的女徒弟,宋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