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但我走不了了。”楚臥雲平靜地說:“如果你早三五天來,或許能成,但是目下我舊疾複發,破靄又不再身邊,沒有法器加持,只能靠他施捨的玄陽草緩解病痛。他精準控制了藥量,不準一次性吸入過多。所以我只要離開此地一個時辰以上,就會病發。”
聖虛子的病症許淩軒也聽說過一些,但瞭解得不多,他道:“若我去採足夠的玄陽草來呢?”
“玄陽草生長在人魔兩界極北邊境的冰雪懸崖上,因其生長於極寒之地,又具有至陽之性而聞名。逍遙宗每年花費不計其數的人力物力搜尋它,也不夠富餘。更何況,前兩年龍邪舉魔界全境之力到處搜刮,兩界的玄陽草大半都在魔宮裡了。現在想採,不說難如登天吧,也是極為不易。”
許淩軒:“那我回宗門多帶點兒藥來……不,我真糊塗,應該直接告知掌門,讓他親自來救您。”
楚臥雲拍拍他的手臂:“沒有破靄我寸步難行,你是該回去,但只需同掌門師兄說我近況尚好,不必告訴他我在哪。”
許淩軒瞪著眼睛:“為什麼?”
楚臥雲嘆了口氣:“你不懂,有些事必須要做,逃不掉的。”
許淩軒默了片刻,他的確不懂,聖虛子不想著逃難道真打算留下來給人當壓寨夫人嗎?他沒有反駁什麼,又輕輕地問:“很疼嗎?”
楚臥雲悚然:“你指的是……”
“舊疾複發的時候。”
嚇死人了哦!楚臥雲這些天肚子不疼,疼的都是那幾個尷尬的地方,他第一反應是這小男生真不害臊居然問這個?!
定了定神,他說:“發作起來確實遠超從前的程度,我推測,這與師尊盛陽子給我留下的真元盡數消散了有一定關系。”
“您可千萬保重。”
楚臥雲點頭道:“許師弟,多謝你。”
“您已同我說了三句謝,師兄太客氣了。按照輩分我該叫您師兄,可我資歷尚淺,您便喚我小許吧,師尊他老人家也這麼喚我。”
“好。”楚臥雲聽他說起他師尊,便又問了一句: “小許,春曄師伯他還好嗎?”
許淩軒臉上略過訝異:“您難道不知道嗎?師尊他……已經故去了。”
楚臥雲忽地心痛難以呼吸,愣了許久,呼氣,胸膛塌陷下去,緩緩坐下來:“什麼時候的事?”
許淩軒面露歉然:“其實在禦靈殿前為您解圍後的當晚,師尊便在‘默室’坐化而去。但他老人家生前說過,死後無須大張旗鼓地下葬,只通傳掌門和幾位長老知道就好,他說自己已經活了很久,活夠了,便去閉關,閉關也夠了,便……”
楚臥雲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卻與自己同輩的孩子。
“……便去極樂世界,找他師兄師妹談天取樂。掌門是知道的,瞞著您,或許是顧慮您還病著,怕惹您傷心。師尊沒有安排我們這些弟子的去處,我想著他將您當做至親,守喪三月滿後就自請來魔界助您一臂之力。”
春曄君正巧在那晚坐化,彷彿這個人活了那麼久,活到至親老友都死絕了,就是為了護著他,替他還一個交代。
楚臥雲默默拭了兩行淚,突然的死訊讓他心痛難忍。細細想,難怪奪位風波後師伯沒來看過他,自己也沒在放在心上。反過來想想,他不是也沒去看長輩嗎?
他只是揣測老人家長久閉關,定是不願意打擾別人也厭惡被打擾。便心安理得地做自己的事去了。導致他連最後的葬儀也沒趕上。
他嘗到了“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滋味,明白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窗明明關著,身體居然感到冷風的侵襲。
“等我回去為師伯上香。”楚臥雲做了個深深的呼吸,恢複振作,“現在時辰到了,魔侍們即將過來,你得走了。”
許淩軒點頭,站起端了果盤要退出去,卻停在門前,回頭,與楚臥雲對視:“師兄,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床邊上的人被他一句疑問釘在原地。
他想從魔宮逃出去嗎?百分百是想的,但是他也怕,怕再來一個虛假的“三日之約”,那時候他徒弟得崩潰成什麼樣兒。他既要拿出誠懇的態度,也得不卑不亢掌握主動權。兩人間的那些爛賬,是時候好好清算處理了。
可這幅姿態,在許淩軒眼中,倒有種樂不思蜀的意思。
許淩軒很聰明。在敵營久了,即使是出生入死後最信賴的同盟夥伴,也是需要留個心眼的。楚臥雲懂他的顧慮。
楚臥雲回頭,對他笑了笑:“你放心,本座生是逍遙宗的人,死,逍遙宗也得給我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