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牆上明顯還沒到正常睡醒時間的鐘表數字,況憬用力揉了揉額頭,有些煩躁地想。
此時,他的手心還在微微發燙,無袖背心上被冷汗浸透的布料不知何時已經緊緊地黏在了脊椎的凹陷處,讓他後背上的肌肉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最近這段時間,每當況憬進入夢鄉,受損的精神屏障也會跟著變得薄弱。
一旦突破某個臨界值,上次執行任務時看到的種種畫面就化作無形的夢魘,冷不丁地鑽出腦海,如同電影回放一般在他夢中不斷地重現:
冷光燈下晃動的潔白長桌,銀質刀叉折射在骨瓷上的刺眼碎光,還有……那個倚在桌邊無聲微笑的詭異人影。
這些無孔不入的記憶碎片搞得況憬在床鋪上根本沒辦法安穩入睡,無奈之下,他只好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閉眼假寐,試圖藉此脫敏。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況憬這個身經百戰的高階哨兵身上。
這麼多年來,他執行過的任務不說一千也有八百了,什麼慘烈的場面沒見識過,怎麼可能會突然出現應激現象?
但……不知想到了什麼,況憬眸光驟然一暗,他的視線下意識落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這無疑是雙極為強悍的成年男性的手掌,巧克力色的面板上面布滿了薄繭,一道道或深或淺的淡色疤痕在骨節間縱橫交錯,處處散發著一股原始而又野性的張力。
看著看著,況憬突然緩緩伸出手指,用力按了按自己被汗水濡濕的後頸。
在指腹觸碰到第七脊椎棘突的瞬間,那裡的肌肉像是被喚醒了某種痛苦的記憶,不自覺地重重跳動了一下,電擊時的戰慄感彷彿又一次席捲而來,這讓他再次陷入了沉思。
距離上次執行任務結束差不多已經過去一週時間了,回到白塔後,況憬身上的傷痛和破損的精神屏障都得到了有效的修複與處理。
對於自己突然被電擊昏倒這件事情,白塔那邊給出的解釋是:檢測到哨兵情緒失控,並且存在試圖傷害任務物件的過激行為,所以才不得不對他進行場外幹預。
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但——
想到迄今為止還沒有蘇醒跡象的玉京子,況憬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心中莫名有些落寞。
不過他並沒有打算因此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只是沉默著握緊了自己輕顫的拳頭,骨節受壓時發出的脆響在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
“算了,”況憬躺在深陷進去的沙發上,對著虛空扯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反正我也到了快退役的時候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我安慰過後,他用力甩了甩頭,將後頸殘留的刺痛感和對白塔種種未出口的詰問一齊甩進了陰影裡,繃緊的肩胛也漸漸鬆垮了下來。
然而,況憬自己不想去深究上次的任務過程中到底存在著什麼貓膩,命運卻絲毫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翌日清晨,當他再次從潮濕的夢魘中驚醒時,腕間的終端上突然炸開了代表白塔最高指令的猩紅光暈——
【任務編號:xx001:
哨兵‘銜尾蛇’,自即日起,針對被標定為最高保密級別的高階向導███代號‘肉靈芝’),實施全天候近身戰略監護。
……
注:危險系數sss+,目標精神狀態異常,且當前正遭受來自不少於三方勢力的追剿,任務執行期間務必嚴謹細致,不容有失。】
盯著“肉靈芝”這個奇怪的代號,況憬渾身驀地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哨兵猛地發現自己的房門不知何時竟然開了條細縫,有道修長的影子,正順著那點間隙悄無聲息地投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