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對方臉上那副呆滯到近乎開裂的有趣表情,豐琅洗頗為愉悅地主動解答道。他隱藏在鏡片下的赭色雙眼,此刻正饒有興致地捕捉著況憬的一舉一動。
“哨兵食用過後,大約有37的機率可以突破自身的五感閾值再次進化,不過嘛……”豐琅洗的視線如蜻蜓點水般掠過況憬的身後,聲音也故意停頓了一下,隨後他的嘴角便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大機率是會直接衰退、乃至死亡的吧?”
此時此刻,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既像是在展示自己驚世駭俗的實驗成果,又透著一股極致的瘋狂與蠱惑力。
“說實話,味道還不錯,你要試試看嗎?”
向導一邊笑著詢問道,一邊將神經質的目光投向了“盤中人”體內那顆還在微微跳動的心髒。
他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波動,就好像看的不是與自己共生的精神體,而是一枚被擺在餐桌上、作為飯後甜點的櫻桃果凍。
瘋子!
盯著豐琅洗那張溫和到令人膽寒的斯文面孔,況憬的腦海中驟然浮現出樓下那十二個同僚生死未蔔的慘烈畫面。
他的牙齒不受控制地劇烈戰慄起來,咬得咯咯作響。
此時,精神屏障瀕臨崩潰的況憬根本不想再跟這個家夥多說一個字,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立即將這個公然違反人權的極端份子就地正法——
於是哨兵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然而,就在子彈呼嘯著沖出槍膛的那一瞬間,況憬只覺得頸後突然傳來一陣陌生的劇痛,一道強烈的電流剎那間貫穿了他的全身!
遭受突然襲擊之後,哨兵原本就是強弩之末的身體就像一灘軟泥似的,瞬間變得綿軟無力,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著地面栽倒了下去。
任務,就這麼失敗了麼……
天旋地轉間,況憬無措地睜大了眼睛,一臉茫然地想,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什麼東西攻擊了。
在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鐘,他看見白塔的醫療隊急切地魚貫而入,急救箱的碰撞聲與生命監測儀的嗡鳴聲在房內此起彼伏,卻沒有一個人俯身檢視癱倒在地的自己。
他們身上那枚象徵著人道的紅十字徽章在白熾燈的照射下反射著猩紅的光芒,刺得況憬眼睛生疼。
他看到玉京子虛張聲勢地張開獠牙試圖護主,卻被無情地擊退。
銀白的蛇影在虛空中嘶吼著寸寸消解,雪色的鱗片像被截斷的銀河般傾瀉而下,最終和自己脆弱不堪的精神屏障一同崩潰消散。
最後,況憬看到了那個始終高高在上、俯視著自己的神秘向導。
他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哪怕被子彈擊傷的胸口正在源源不斷地湧出大量的鮮血,也絲毫沒有要去捂一下的意思,似乎已經將自己的性命全然交付到了白塔人員的手中,任由他人隨意擺布。
然而,在察覺到況憬投來的注視後,桌上桌下那兩張臉的表情卻再次同步起來。
他們毫無血色的嘴角同時微微向上翹起,鏡片後狹長的眼尾彎成了皎潔的新月,露出了一抹帶著憐憫、欣賞意味的微笑,如同神像垂目。
……
十分鐘前,豐琅洗正無比耐心地用手指將桌布上的褶皺一寸寸撫平。這場精心籌備的晚宴,顯然正靜候著某位貴客的蒞臨。
系統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宿主的動作,直到祂看見豐琅洗把自己的精神體太歲擺到了餐盤上,然後毫不客氣地一刀切了下去——
【豐、琅、洗!你在幹什麼!】
看著眼前這堪稱限制級的重口味畫面,030只感覺自己差點一口氣沒背過去,祂十分崩潰地甩頭尖嘯道:
【大哥,你瘋了嗎!共生精神體死了你也就活不成了啊!
【這總不會是被潛藏的病毒感染成喪屍了吧……主神啊!這任務我不做了成嗎——】
“好吵。”
對此,豐琅洗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下一秒,銀叉重重刺入瓷盤的脆響讓系統瞬間噤若寒蟬。
在一片死寂中,青年低頭凝視起盤中裂成兩半卻仍在微笑的太歲,忽然笑著說道:
“白塔連戲班子都搭好了,我又怎麼能半途而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