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影像繼續不緊不慢地安撫著:“要想牟取大的利益,就必須先舍棄一些小的利益。只要你這個核心還在,蝗災星盜團隨時都可以再招募組建嘛,死個把雌蟲又算個什麼事兒?”
星盜聽了這話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他的胸廓劇烈地起伏著,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憤怒和不甘都隨著這口氣吐出去一樣。
“那接下來怎麼做?這群該死的清巢者就像跗骨之蛆一樣難纏,他們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還有那輛詭異的列車,艹了,蟲神在上,那上面到底藏著什麼鬼東西——”
“放心好了,以我對那位霍爾署長的瞭解,他暫時不會把精力放在營救雄蟲上,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
……
gz673號列車,審訊室內。
螳螂種軍雌的右臂化為了鐮刀,果斷地朝著自己的左腕斬去。毫秒間,空氣中先是傳來一聲金石相擊似的脆響,緊接著又轉變成了破開血肉時那種沉悶的“沙剌”聲。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小水母蓄勢待發的精神觸須都萎掉了,辜蟄月撲騰著從桌子上滑了下來,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詭異的場景。
得益於阿爾忒曼蒂斯蟲甲超強的防禦力,他這全力的一擊只給腕部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刺花螳螂嫩綠色的血液從脈管中噴濺而出,大滴大滴地揮灑在慘白的地面上,形成了強烈的感官沖擊。
“抱歉,我的面板韌性比較強。”軍雌盯著自己的左腕,無比認真地估量著。此時他的傷口已經形成了一層血膜,新生組織正以詭異的速度蠕動增長。
“不解氣的話可以再來,”阿爾忒曼蒂斯的口氣似乎有些懊惱,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說多麼驚悚的話題,“下一擊我一定能順利斬斷。”
辜蟄月看著刺花螳螂右前足蓄勢待發的橙色鐮刀,明白這蟲不是在說謊也完全沒有開玩笑。他麻木的嘴角居然有點想向上勾起的沖動,腦海中那恍如隔世的記憶再一次被觸動:
當年在白塔,剛完成二次分化的辜蟄月一躍成為了s級向導,這個訊息一經傳出就誘發了無數哨兵追逐的狂潮。
“s級?!哈哈哈哈……多少年了,終於、終於——小月,你簡直就是神賜的禮物!”
白塔高層經過三天三夜的商討,決定將他作為最高階的獎品同時恩賜給所有瀕臨崩潰的高階哨兵。
用一個向導換34個精神圖景穩固的s級哨兵的忠誠,這無疑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因此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彷彿這就是個物盡其用、皆大歡喜的結局。
“蟄月,白塔養育了你這麼多年……到了你報恩的時候了……”
他的眼前又一次浮現出層層疊疊的影子,那些是他的親人、老師和朋友。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的,似乎在勸說,又像是在下達命令,或者是在威脅著什麼。
“放鬆……只是精神結合而已……群體疏導你不是一直學得很好嗎……”
“別動,乖乖聽話!你看,這裡有34個可憐的哨兵在渴求你的拯救。小月一向最心軟了對吧……”
“這是做什麼?海黃蜂——你是要造反嗎……執行命令!”
“抓住他!如有反抗……就地格殺!”
“別掙紮了……這些哨兵五感開發都已經逼近極限,向導是不可能擋得住的……辜蟄月,白塔會記住你這個犧牲者……”
無數雙狂躁不安的手肆意地撕扯著他的靈魂,在精神潰敗之時,他聽到了天國傳來的號角:
噗——這是大腦破碎的聲音。
一片片紅白相間的絮狀物從七竅中噴灑飛濺,白塔漫起了粉紅色的血霧,在場的所有人頭顱迅速塌陷,幾乎都被他用精神共感的方式爆掉了腦花。
“嗬、呃……”有個面容模糊的屍體死魚般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他嘔出了一大口帶著腦漿的碎片,怨毒地呻吟著:“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你簡直是個惡魔……”
“聖紮迦利·菲爾德。”
聖紮迦利是誰……哦,是在叫我……
“我也許不配說教,但聖紮迦利,你被冒犯時可以選擇寬容大度,也可以表達憤怒不滿,不該是平靜和麻木。”
他聽見面前這只奇怪的蟲子一臉嚴肅地說著:“不要道歉,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辜蟄月本以為自己會哭,或者會笑,總歸是要做出點反應的,可他卻依舊面無表情。他是一隻沒有心髒和大腦的水母,中空的觸須裡只存在著想要纏繞放毒的慾望。
阿爾忒曼蒂斯看到藍發亞雌悲憫地望著自己,頸側的面板隱約感覺到一絲冰涼的觸感,有什麼東西緩緩向上,捧住了他的臉。
他看到聖紮迦利身後綻放出迷惑的熒光,那片如大海般的世界裡,無數半透明的生物遊來游去,密密麻麻的觸手交織成了一張天羅地網。
有個聖潔空靈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那你願意拯救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