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虛影只是輕笑,玉璇璣直勾勾地盯著?蒼婪的側臉,說:“你?就是個混蛋,騙子,我們說好的,白頭偕老,等?我壽終正寢那日,你?親自送我過?奈何橋。”
玉璇璣機械般地歪了歪頭,她的瞳孔微縮,一錯不錯地注視著?正在忙活的蒼婪,追問道:“你?說你?從不食言,為何要拋下我一個人留在世上,還給我留了那樣的話。”
“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玉璇璣哽咽著?,泣不成聲,她抱著?虛影的脖頸狠狠地咬下去,卻什麼都碰不到:“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我不要什麼長生,我只要你?活著?。”
玉璇璣朝著?虛影咆哮,瀕臨崩潰地不停去擁抱她,親吻她,卻什麼都觸碰不到。
蒼婪正在給懷裡的少女?梳頭,她朝著?銅鏡裡那張稚嫩的面孔說:“娘子,覺得我今日給你?畫的眉如何?”
少女?笑道:“畫得極好,這是你?從何處學?來的?該不會又跑去花樓找牡丹她們了吧?”
蒼婪的下巴擱在少女?的頸窩,笑道:“娘子又胡亂吃醋了,我才沒有呢,這是我獨創的,還給它起了名字,叫做彎月眉,你?看,可?不就像是天?上的彎月麼?”
少女?轉過?頭,在蒼婪的下巴上親了親,笑道:“確實是一輪彎月,今日化完妝,我們出去走走,你?的彎月眉就要風靡整個京城了。”
濃情蜜意,氛圍正好,月色如同輕紗一般透過?窗柩,似乎馬上就要隨風起飛,幽幽的月光灑在二人身上,當真是一對?璧人。
玉璇璣呆呆地望著?這一幕,動了動嘴唇,卻與?銅鏡中那張朦朧的臉相顧無言。兩滴淚水順著?臉頰悄然滑落,玉璇璣彷彿被抽走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蒼婪笑道:“娘子,我最近學?了一首梳頭歌謠,我念給你?聽。”
少女?笑道:“好。”
蒼婪輕輕撥弄著?少女?烏黑茂密的發絲,一邊梳頭一邊念:“一梳梳到尾。”
緊接著?是第二下:“二梳梳到白發齊眉。”
然後是第三下:“三梳梳到兒孫滿堂。”
第四下的時候,蒼婪的嘴唇親吻著?少女?的發尾,笑道:“第四梳我忘了。”
玉璇璣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崩塌,她的身子驀然一軟,人也崩潰了。倏地她眼眶一紅,死死地咬著?後槽牙,雙目猩紅,然後惡狠狠地朝著?眼前的幻影推去。她的身體穿過?少時的玉璇璣,一個踉蹌跪坐在地上,如同霜打過?後的野草,彎了腰,風一吹就斷了根。
兩人看不到她的存在,說盡親密之?話,卿卿憐語。蒼婪拿出一盒胭脂,用指尖蘸取了一些?嫣紅的粉末,輕柔地擦在少女?的唇上t?。
少女?的兩片唇瓣微微張開,蒼婪緊盯著?銅鏡中少女?的嘴唇,湊近以後輕輕嗅了嗅,笑道:“這胭脂的味道怎麼突然變得香甜了?”
緊接著?,蒼婪又說:“我明白了,是娘子的唇過?於香甜,染在唇上的胭脂都變甜了呢。”
玉璇璣愣怔地看著?蒼婪將少女?的唇瓣含在嘴裡,用舌尖和唇描摹舔舐著?。兩人唇齒相依,耳畔響起清亮曖昧的水聲,少女?勾著?蒼婪的脖頸,踮起腳尖抬頭,將身體不斷地貼向?蒼婪,喉嚨裡溢位甜膩膩的喘.息:“阿婪,那裡難受,我想要你?給我,好不好嘛!”
蒼婪勾著?少女?的下巴,輕笑說:“那今天?就出不了門了。”
“憑什麼!憑什麼!她是我的!你?給我滾遠點?!”玉璇璣再一次撲了上去,兩腿一軟往邊上一倒,竟將梳妝臺上那些?胭脂水粉匣子全都推到地上,窸窸窣窣滾落了一地,她一邊將胭脂水粉撿起來抱在懷裡,一邊喃喃道:“都是買給我的,憑什麼給你?用,這些?都是我的!”
玉璇璣抱著?那一堆脂粉匣子坐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們,摟得緊緊的,嘴裡不停地說:“胭脂是我的,人也是我的,你?休想搶走我的東西——”
夢境漸漸消散,蒼婪和鏡中少女?的臉頰也隨風逝去。玉璇璣從地上爬起來撲向?蒼婪,她跪在地上,摟住最後一縷香風,捧在心口,委屈得嚎啕大哭。
這麼多年,她從未在夢裡這樣哭過?。
玉璇璣甚至開始分不清自己所處的地方,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孤月高?懸,頭頂天?窗上那輪鐮刀月,恰好與?夢中少女?那兩彎眉毛一模一樣。
眼角一滴淚順著?鼻樑一路滑落,最終停留在玉璇璣那兩片淡紅的唇瓣,緩緩滲入唇縫。
在夢中,玉璇璣又一次嘗到了鹹澀的眼淚。
蒼婪睡不著?,在龍潭邊上徘徊著?,心亂如麻。她試圖用冷水讓自己狠狠清醒一下,幹脆直接隻身跳入寒潭之?中,用冰冷刺骨的潭水沖刷著?身體。
約莫三更時分,蒼婪從水中浮出來,她攤開四肢躺在水面上,將寒潭水當做床,注視著?頭頂上密密麻麻的夜明珠。
很?快,蒼婪決定做些?什麼。於是她跑到了岸芷和汀蘭睡覺的洞中,所幸的是,岸芷汀蘭亦未寢,三人相與?步於洞外菩提樹下。
岸芷汀蘭雖然是鬼仙,可?也和普通人一樣都是有黑天?白日之?分的,也需要睡眠。
一下子被蒼婪從被窩裡撈出來,兩人揉著?惺忪的睡眼,岸芷打了個哈欠,崩潰地問:“祖宗!你?到底要幹什麼!”
蒼婪原本想往兩人頭上潑點?涼水,讓她們好好清醒清醒,隨後她從身後拿出兩只漂亮的翡翠鐲子,順手抓過?兩人的手腕,直接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