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壓低眸子雪亮,似乎這又是一個更加重大的秘密,她無法遏制想要現在就說以期望換取更多籌碼,以及讓朝廷搬運時需要注意的事。
裴廖青下意識低下頭想要傾聽,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隻冰冷的手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抬起,飛快的在裴廖青脖頸上略過。
另一隻手覆蓋在了裴靈祈的眼睛上。
她的聲音溫柔平靜:“不要看。”
裴靈祈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脖頸上的手卻驀地一鬆,冰冷的刀刃落地了,繼而是溫熱的滴滴答答的血滴在了她的頭頂,腥臭熾熱......
與此同時禦林軍同時動手,裴廖青身畔碩果僅存的幾個心腹盡數倒了下去。
沒有人預料到她突如其來的一刀,包括裴廖青,他只感到脖頸處略過一絲冰涼,好像一滴雨水又好像一陣微微冷的風。
可是風怎麼能穿過血肉,他不再去抓住小皇帝,反而捂住自己的脖頸,可是沒有用。
血、止不住的血流淌了下來......
他想到他從前宰豬殺羊,血噴濺出來,根本捂不住,從指縫裡噴出來,流進他的盔甲當中,又熱又燙......
裴歲夕一直都是用的正手,她怎麼會左手用刀了?正因為知道她不用左手,所以她抬起左手時他毫無防備。
不,裴歲夕什麼時候會的武功?裴歲夕為什麼要殺她?
她、她要救小皇帝?她要倒戈向朝廷?嗑為什麼?只有殺了小皇帝她才能當皇帝,這個世上怎麼可能有人會不想當皇帝呢?
不,不可能......
他有太多太多疑問和不甘,可是生機已經慢慢斷絕,他往後倒去,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的看著裴宣,發出這一生最後一句質問。
“為、為什麼......當......”
為什麼不想當皇帝?
裴宣捂住裴靈祈的眼睛,小皇帝的睫毛顫的太過厲害一下一下掃在她掌心,她微微啟唇對著生命最後一刻的人蠕動嘴唇。
沒有聲音,裴廖青的眼睛卻瞬間睜大了,他死不瞑目的、無法理解的轟然倒了下去。
那雙眼仍直直的不甘的望著蒼穹,很快就會有螞蟻爬上他的身體,包括他的眼球。
裴宣靜靜的看著他的屍體,眸光深邃而平靜,吐氣低微:“舅舅,安息吧。”
子書謹翻身下馬,以最快的速度就要沖到她們身邊,然而不遠處的山林當中終於傳出一低低的、奚落的嘲諷:“嘖,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啊。”
子書謹驀地回頭,一棵百年大樹後隱約出現一個身著漆黑的削瘦人影,她的弓搭在手中,從一開始到現在她始終耐心的蟄伏在樹梢,只等待著這一刻的殺機。
看見那雙跟自己一般無二的眼睛,子書珏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微笑,簡直像是看見了這個世上最令人快活的事。
她的一隻眼已經瞎了,只留下一個黑黝黝的血洞,笑容看起來猙獰又恐怖,然而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笑的這樣肆意又張狂。
似乎在跟她的長姐打招呼一般揚了揚長弓。
她的箭尖慢悠悠的在子書謹、裴靈祈和裴宣身上移動,似乎在認真思考要把這珍貴的機會送給誰才好。
真是太難抉擇了,仇人,仇人的女兒,她現在的主君,可恥的背叛者,要把這珍貴的機會給予誰呢?
可恨為什麼只有一箭的機會?為什麼不是弩箭?為什麼不能一箭把她們所有人都射死呢?
老天奶太不公平了,為什麼不給她這個機會呢?
在禦林軍動手前她選擇好了,弓弦拉滿發出尖銳的聲音,她的力氣這樣大,恨不能讓這弦割斷她的手指。
裴宣眼神一凝,伸手把裴靈祈拽到了身後,子書珏的嘴角慢慢勾勒出一個盛大的笑意,千鈞一發的時刻她的箭陡然偏移了一分!
差之毫釐,失之千裡!
這只箭的目標是裴宣!
這支箭在裴宣眼中無限放大,在這一刻沒有任何有關於死亡的恐懼,她唯一的想法是死在靈祈面前是不是會嚇到她?
果然是一報還一報啊,她剛剛殺了裴廖青,報應來的這麼快,馬上就要橫死當場,就說做人要多積德少沾血。
但無論是作為裴宣還是作為裴歲夕,她的死都是最好的結束,死在這裡是她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