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此刻她已經不是先帝那個早死鬼了。
子書謹卻還在看著她,眸光晦澀沉默,好像跨越這漫長的愛恨與時光,凝望著她。
裴宣覺得有點想吐,是心髒疼到極致,胃部絞痛讓她承受不了而反映在身體情況上的一種情況,但她忍耐住了,她淡淡的波瀾不驚的望向子書謹。
感謝子書謹對先帝多年如一日的教導,讓她擁有了無限的冷靜,和應對任何情況時都足夠的偽裝。
然後看見這樣無情無義好像永遠不會輸不會哭的人,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淚。
沒入了霜白的鬢角。
她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心中竟有那麼一瞬發出和裴靈祈一般無二的感嘆。
原來她是會哭的。
子書謹仍然記得那是一個雨天,她快步過去抱住裴宣開始止血把脈處理傷口,白浣清坐在一旁,按住心口,她當時意識到什麼猜測到白浣清要尋死。
但她來不及處理,只命人簡單給陵川郡主傷口上藥,並且制住她。
等到先帝的傷勢處置好後,她才將目光移到白浣清身上。
白浣清蒼白的裙擺上滿上血跡,她臉色也慘白,手中扶著那一支箭,微微笑了一下。
“你知道嗎?我很早開始就知道姐姐喜歡你。”
子書謹端藥的手莫名一抖,一雙眼過了很久才靜默的看過去。
白浣清在笑,雖然那笑淡的快要消失,她力氣微弱的撐住自己,安靜的看向子書謹懷中先帝。
“尋常百種花齊發,偏摘梨花與白人。”
“子書謹你這樣博聞強識的人原來也會這樣遲鈍,當年太祖皇帝病重,姐姐不敢面對弒父之過,我和爹孃都遍尋不得,是你找到的她,她當時藏在一顆梨花樹上。”
她微微咳嗽著,血沫不可避免的咳了出來,她搖搖頭眼中似乎想到那一年那一樹花開如雪般的梨花。
年輕的先帝著一身淺碧色衣裙坐在花開滿枝的樹上,春日的陽光那般燦爛溫暖,她微微眯著眼像是有些睏倦,要打一個短暫的盹。
躲在樹蔭下避開朝局的泥潭,哪怕那只是短暫的一瞬間。
白浣清抬頭往上看過去,覺得心跳的前所未有的快,可姐姐聽見動靜低頭,如墨翡一樣的眼睛光暈流轉,卻是率先看向了身側的另一個人。
——子書謹。
“她當年摘一朵梨花插在你鬢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喜歡她。”
她躲的那麼好,只有子書謹知道她在哪裡,她把自己的軟弱和避風港告訴子書謹。
“可你當時是怎麼說的呢?”
她盯著子書謹:“你肯定不記得了吧?你當時退開一步,冷冷的告訴她,這等時刻殿下要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她微微笑著:“你大概都不記得了吧?畢竟你訓斥陛下不是一次兩次,你自己大概都記不清楚了,我卻一直記得,因為從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我沒希望了,姐姐有喜歡的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了。”
她似感嘆的閉上眼,一隻手按在心口傷處,不知是箭傷在痛還是心髒在痛,沉默的眼淚沿著削瘦的臉頰慢慢滑落。
“至於葉宴初,”白浣清停頓了一下,她嘴唇蒼白顫抖,苦笑了一下,“我是真的想過跟她走的,她答應我日後葉家會不遺餘力的支援陛下,等她接過葉家就回臨滄老家,我是真的,想過和她一起走的。”
“可惜,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