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傾朝野威風八面的平南王,想來過的也並不如何好。
裴宣沉默了一瞬間方才抬頭:“藥她收下了嗎?”
裴靈祈點點頭,雖然她也不覺得姑姑會缺這一點藥,但有時候人或許缺的是那一份關心,而不是具體的東西。
裴宣和裴靈祈走後竹臺的溫度瞬間再次降至冰點,子書謹和鄭希言互看一眼,彼此錯開目光,皆有些相看兩相厭。
“過兩日我會讓人過來瞧瞧她的手臂。”鄭希言把目光放遠,落在亮起一盞燈的竹舍前。
鄭希言性子爽朗武功卓絕江湖當中結交的好友不少,有些大夫哪怕是子書謹也請不動她卻能說動,這些年因著裴靈祈體弱多病的緣故她一直養著不少大夫。
“平南王原來請得動大夫?”子書謹意味不明的哂笑了一下,“宮中有的是禦醫不勞動平南王大駕。”
“怎麼說也是莊姝失手的過錯,本王替她聊作補償罷了。”
“原來你也知道是你的人動的手。”子書謹冷冷道,旋即不顧鄭希言微變的面色轉身而去。
鄭希言有心想再爭辯兩句,撞上子書謹離去的背影那股無名火卻不知該往哪兒出。
恰好這個時候莊姝從另一邊快步跑了上來,俯身在她耳邊稟告道:“廣百調集了禦林軍將那頭長蟲趕去深山,離竹舍已極遠,馬舍也早在之前就遷至山下,將軍,太後沒引過去,要不要......”
竹舍在半山腰上,如果碰見野獸發狂是很容易撞上的,按理來說太後如此謹慎之人應該去的,誰知道竟然沒成功。
莊姝很想再替自家將軍出謀劃策一下,結果話還沒說完忽然發現周圍涼嗖嗖的。
她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家將軍目光涼涼落在了她的臉上,她突然覺得心裡發毛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了上來。
“這點小事都辦不利索,本王看你也是懶 怠了,去繞校場打一圈再來見我。”
莊姝還沒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聽見這個懲罰臉都白了一圈。
繞校場打一圈就是把軍中好手全挑一遍,要挑完才算結束,要是中途被打趴下等養好傷還要繼續挑,直到挑完才算完,這對於她來說無異於天塌了啊。
“將軍——”莊姝很想哀嚎,冷不丁被一記眼神狠狠壓住,她不敢再喊,絕望的順著將軍的目光看過去。
不遠處竹舍燭火熹微。
她忽而生出某種荒謬的想法,將軍剛剛制止她其實是因為不想她太大聲嚎叫驚擾了什麼人。
這個想法太驚悚了,哪怕是對待年幼的女帝將軍也遠沒有這種耐心,她確信自己肯定是想錯了。
鄭希言在延伸出來的竹臺上坐了半夜,春夜風聲蕭瑟,風裡帶來山澗悠遠淺淡的花香。
她坐在哪裡,摩挲著手裡的藥瓶,一直到冰冷的玉質生出暖熱的溫度,一直到竹舍所有的燭火都熄滅為止。
後面的日子裴宣算是感受到什麼叫權傾朝野的平南王了,平南王沒傷的時候身姿矯健善於騎射,就這麼幾天所獵之物都能堆滿一整個院子。
什麼竹雞、麂子、山鹿、飛鳥,想吃什麼那是應有盡有,平南王寵溺少帝,甚至特地帶了廚子上山,而少帝口味酷似裴宣。
約等一下就是專門做給裴宣吃的,廚子手藝更是一絕,煎炒烹炸無一不精,讓裴宣這個肉食動物吃了個爽快。
而且觀平南王陸續將新鮮獵物送上山來看,這種日子將持續下去。
鄭希言的悠閑養病生涯並沒有持續太久,第五日鄭希言正推開窗預備喊裴靈祈出去練練武強健身骨時山下就驟然來報。
說是軍中大比提前了,請鄭希言回營主持大局,理由是一堆的,例如戶部撥款問題,南邊有蠻子進犯說不得要南下征伐,各種理由擺了一堆,總而言之就是要麼平南王您就去吧。
要不然長寧侯覬覦您的軍權也很久了,您不去長寧侯也是能代勞的。
至於代勞了能不能還回來那就不知道了,不過長寧侯嘛,那不是有名的只吃不吐?
院子統共這麼大點地方,稟告但凡不壓著聲音大家都能聽見,子書謹在教裴靈祈練字,聞言很好聲好氣的勸著。
“平南王傷勢過重若實在不宜勞動,還是以身體為重。”子書謹說話含蓄,總算沒有把昨天鄭希言刺她的那句貪戀權勢原話奉還。
當然不還回去的原因絕不是她心地良善,純粹是因為裴宣還在這裡。
鄭希言聞言略略抬眼,眼神不善:“多謝太後體恤,臣修養幾日身子已經好了許多,不敢耽擱朝政。”
你來我往兩句,鄭希言下山已是無可更改的事實,子書謹紋風不動,握著裴靈祈的手寫下一字。
——靜。
一動不如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