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孤心儀你。
她依然記得當年裴宣得知這個訊息時天塌了的表情, 她在紫宸殿外殿隔著一道簾子聽著裡面的少女耍賴哀嚎。
“你怎麼把子書謹許給我了?要是給我娶她我就不活了!”
她在一牆之隔安靜的聽著,過於好的耳力讓她一絲一毫都未曾錯過,手中不自覺的用力, 直到汝窯的茶杯裂出不知名的細縫。
那年的裴宣還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皇太女, 一帆風順的人生幾乎沒有遇見過任何挫折,所有人都那樣愛她,即便朝中已然風起雲湧也都瞞著她。
太祖疑心深重寡情無義,對待發妻尚且再三提防,但對裴宣卻是少有的溺愛, 哪怕她的母親後來謀反,外面人心惶惶傳說要廢長立幼,儲君之位也從未改立。
“先帝之所以答應是因為太祖皇後對她闡明利害, 她為了救我才答應這樁婚事。”她似陷入追憶,目光帶著某種嘆息描摹著裴宣的眉眼。
“先帝良善,卻無意於我。”
裴宣沒吱聲, 她只是忽然想起十幾年前那個電閃雷鳴的雨夜, 子書謹那雙在黑夜裡如水洗過的眼睛。
她當時還真自作多情以為子書謹喜歡她呢,結果她娘告訴她這樁婚事只為保命,她頓覺自己傻瓜,氣的一天沒吃下飯。
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而且她孃的命又不可違。
裴宣娘親跟子書謹志趣相投經歷相似,裴宣怕她娘一如裴靈祈怕子書謹, 她娘說的話她大多壓根不敢反駁。
那你現在一副我娶你不愛你是人渣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好像說的你真心被辜負一樣。
子書謹伸出手撫上裴宣臉頰,溫柔又繾綣,琥珀色的眼在昏黃的燭火下有種流淌著蜜一般的迷離。
“哀家曾以為先帝心儀之人乃是鄭希言。”她忽的幽幽開口。
裴宣:“......”
鄭牡丹你自求多福吧, 再這麼對先帝的女兒溺愛下去,小心她娘判你一個圖謀不軌的大罪。
幸好裴靈祈是子書謹自己生的, 這萬一是我生的,按子書謹這個疑心病,遲早得懷疑孩子是不是鄭牡丹的私生女。
裴宣一動不動任她摸,在聽見鄭希言這個名字時還是露出了一點微妙的欲言又止。
子書謹細細撫摸過少女的眉眼,指尖停留於耳畔,將裴宣垂落的一縷青絲別於耳後。
“很多年以後哀家還是以為先帝心中另有其人......”
沒事兒,我早先也以為你對我娘情根深種,拿我當我娘替身。
誰知道當年替身可能沒成,現在真成了。
裴宣一點虧不肯吃,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下。
“後來,有人告訴哀家.......”她沒說是誰說的也沒說那人說了什麼,只是含糊過去一筆帶過,嘴角露出一點自嘲的笑。
“可笑哀家一生自負聰慧,竟陷入執念之中不可自拔......”
驕傲的人往往自負,而自負的人容易陷入我執,便是真相擺在眼前也難以堪破。
你現在就陷入執唸了,人既已死就該放下,何必對個替身剖析內心念念不忘呢?
以及,謠言啊,誰這麼多嘴又來揣測孤的心事?
裴宣還在吐槽冷不丁被子書謹撫了撫唇角,她聲音低沉柔和的道:“宣宣,說給我聽。”
裴宣:“......”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裴歲夕。
替身任務是吧?她清了清嗓子:“臣愛太後——”
此心昭昭可證日月,加官進爵給錢賞賜,我的心就比真金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