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錯覺,不對,是偽裝。
裴宣是個可憐的小文盲,她爹是個大文盲,她娘雖不是但當反賊頭子事情太多也顧不上她,只能零零散散抽空教她在空地上比劃。
直到子書謹到來才算真讓她上了學,從出生開始就是山上小霸王的裴宣哪裡受得了這個苦,夥同鄭希言和子書謹鬥智鬥勇鬧的天翻地覆,但凡子書謹說什麼她就一定要反駁。
一直鬧到她爹孃打進京城,當了開國帝後,她成了公主,成了太女,子書謹教她的學堂從山上的破茅屋變成了上京寬敞明亮的國子監。
她剛當上太女的時候爹孃俱在還是個任性自在的小姑娘,有一天子書謹教她讀文震亨的《長物志》。
裡面有一句,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意思是君子品行高尚,才華出眾,如同美玉一般溫潤,衣著華美,明亮耀眼。
她撐著下巴不滿的問:“這不是在說你自己嗎?”
當時受了傷一邊休養一邊教她的子書謹聞言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微微笑起來,呷了一口茶才勉強斂住了笑意,她微微頷首:“多謝殿下誇贊。”
她笑起來時陽光就落在那雙好像浸在蜜罐子一樣眼睛裡,陽光顯得那樣好。
裴宣被那笑晃了眼,以至於她沒好意思說我是說你自賣自誇,最終她只是有點心虛的別開眼。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在很多年以後她才明白這句話跟子書謹半點不相襯。
子書謹溫潤如玉的皮囊下藏著一顆比任何人都狠絕的心,至少,比裴宣要狠。
可哪怕時隔再久再看到這雙眼睛,她還是會忍不住想起這句話。
直到子書謹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你怕哀家?”
廢話,誰能不怕你這個活閻王啊。
但實話肯定不能說出口,子書謹聲音有點低沉,看起來餘怒未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一怒之下給她脖子上來一刀。
裴宣拿出了十二分的勇氣抬頭直視子書謹的眼睛,說出了這輩子最違心的話:“太後天姿國色仙姿佚貌,微臣不敢看。”
誇的有些浮誇,太後一向不喜油嘴滑舌之輩,裴大人恐遭太後厭棄。
廣百心中思量,小心去看太後,卻發現太後嘴角彎了一下,輕輕哂笑,不知為什麼這明明是一個有點嘲諷的笑容,廣百竟覺得太後心情意料之外的貌似還不錯。
錯覺吧?必然是錯覺吧。
“哦?既然不怕何以要躲?”子書謹輕呵了一聲,方才的雷霆之怒已不見分毫,但保不準什麼時候就舊事重提了。
這才是真的伴君如伴虎啊,裴宣絞盡腦汁的找理由:“這……因為……微臣認錯了人。”
“哦?認成了誰?”子書謹語氣依然平和,但捏在她下頜的手力道卻不由得加重了兩分。
該嫁禍給誰呢?這真的是一個完全不需要思考的問題啊:“家父嚴厲,下官愚笨,是以父親常常訓誡微臣,所以……”
所以被打怕了,見人伸手就想躲啊,子書謹你要為此負全責你知道嗎?
子書謹沉默了一瞬,修剪得當的手指輕緩的滑過裴宣臉上紅腫的指印,語氣莫測:“裴禦史經常打你?”
是啊是啊,還不給吃不給喝大冬天的讓我住破屋啊,太後這種寵妾滅妻虐待家小的老東西如何能當得起國之棟梁?
心裡這麼想話卻不能這麼說:“家父只是愛女心切脾氣急躁所以才酒後易怒,微臣不敢記父過。”
他不僅打人他還酗酒。
這點小聰明……
廣百太熟悉太後了,她總覺得在剛剛那一瞬太後牽起嘴角笑了一下,但當她定睛看去又發覺其實並沒有。
“怎麼?難道哀家像裴禦史?”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