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著沉重的腳步,然後被廣百攔下了。
“?”太極宮不是往這邊?
廣百有些訝異她怎麼會知道路,作為前朝女官理應不知道後宮道路,又思索或許是因為起居娘子為她講解過,畢竟起居娘子時常在此間走動,她壓下疑慮:“服侍太後前需沐浴更衣,大人請。”
裴宣有點五味雜陳,終於有點自己要被臨幸的感覺。
宮裡的沐浴更衣跟靈書在家裡燒水洗澡不可同日而語,太極宮旁有數個兩丈見寬的浴池引天然溫泉水四季不休,她被引至其中一個旁,任由宮人將她衣裳除盡,而後開始點花露解長發。
然後……洗了一個時辰。
裴宣感覺自己的皮都被搓掉了一層,好像覺得她皮下藏了毒藥似的狠勁兒。
對此的解釋是太後有潔癖。
有潔癖你還找情人?裴宣默默腹誹了一下。
沐浴完以後開始更衣,有宮人用幹透的錦帕輕輕為她擦拭長發,另有心靈手巧的女官為她編織冠發,侍立一旁的女官開啟掐絲楠木木箱,裡面琳琅滿目放著各地進貢的珍品。
碧玉臥龍點翠金簪、鸞雀並蒂步搖、金瓔珞紋耳環、金雀翅纏枝金釵……
有點像她的遺産……
裴宣是個財迷,可能是因為小時候實在太窮,哪怕富有天下的時候也是個財迷,她的愛好就是收集金燦燦的玩意兒,有小金庫的感覺讓她感覺很安心,但最終她走的時候一樣也沒能帶走。
埋土裡太可惜,她也支援迴圈再利用,比如繼承給女兒當小金庫,但子書謹你也沒說是全拿來給新歡啊?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家底就這麼全流了外人田,裴宣簡直心痛的不能呼吸。
她沒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小金庫,早知道就再努力努力多活兩年了。
賣完身能帶走一個嗎?
她的手在琳琅滿目的首飾上流連,最後落在一支白玉嵌絲的簪子上:“就這支吧。”
雖然不是最貴的,但這支是她娘留給她的,要帶走一支她肯定選這支。
端著首飾盒的宮人有一瞬驚訝,這個小門小戶的女兒進宮時身無長物,原以為是個沒什麼見識的女子,卻恰好挑了這滿盒中先帝最為珍愛的一個樣式。
長發已經綰好,簪好那支玉簪,身後宮人捧來數十件長裙如流水一般在她身後展開。
“就左二吧。”
她甚至沒有回頭,只是在鏡子裡看了一眼。
宮人面露難色,是過來讓你一件件試,你還挑上了?真把自己當先帝啊。
廣百神色複雜了一瞬,思量片刻後才接過那件天青色衣裙捧至裴宣身側:“就這件吧,這件與裴大人選的白玉嵌絲簪很相襯。”
裴宣鬆了口氣,真好,逃過了當試衣架的一劫。
那件天青色的長裙也是先帝常穿的樣式,廣百為她理好裙擺,殿中光影浮動,鏡中的少女眉不畫而黑,眼眸如漆,一頭長發只用一根白玉簪簡單束住,天青色的衣裙如陌上柳色淡雅出塵。
一時之間竟分不清鏡中人到底是何年何人。
然後就看見鏡中人沖她眨了下眼睛。
哦,這不可能是先帝了。
梳洗完畢裴宣本以為自己會被帶到太極宮,結果踏上臺階才發現去的竟然是紫宸宮。
裴靈祈長居長信宮,她本以為紫宸會荒廢下來只作處理政事的所在,不想子書謹還住在這裡。
她的身死之地。
她死都死了子書謹住進來她就不想說什麼了,畢竟紫宸宮確實是四宮六所裡最尊崇也最大的地兒,子書謹想住也是人之常情,但你非要在亡妻的床上寵幸新歡是不是有點太不是人了?
懷著萬分複雜的心情裴宣在紫宸殿的榻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