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塵指指凳子,「你坐下。」
盛寧不敢說什麼,就側身坐下了。
盛世塵抬起頭來,目光幽深,語氣更讓人摸不出深淺喜怒,「我有事情問你。」
盛寧老老實實的抬起頭來。
盛世塵停了一停,問:「你是不是喜歡盛心?」
不等盛寧回答,他又說:「不是那種師兄弟的友愛,是情人一般的,是嗎?」
盛寧徹底石化,這句話他聽的一清二楚。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盛世塵這話是什麼意思呢?他是想聽到肯定回答,還是否定回答?
盛寧一雙眼直盯盯的看著盛世塵,那股子認真勁兒,彷佛想在盛世塵臉上看出來他到底想要什麼答案。
盛世塵反而微微移開了視線。
月亮升了起來,盛寧忽然想著剛才天也是黑的,盛世塵是怎麼在這夜色中伐竹子、獵獐子、洗米、剝慄殼……
明明這些事情自己是做過無數次的,可是想到盛世塵這樣為他做了,心中止不住的一陣陣發軟發疼。他明明總是說君子遠庖廚,離那些杯碟碗筷柴米油鹽總是遠遠的一個人啊。
在月色下,他是怎麼用那樣修長白皙的手指剝蝦仁的?那腥氣他怎麼受得了?
他……
盛寧覺得自己快要化成了一灘水,如此酸熱,如此無力。
「是嗎?」遲遲得不到答案,盛世塵轉過頭來,問了一句:「你是喜歡他嗎?」
盛寧搖了搖頭。
有好多次他都覺得自己現在不過是劫後餘生。他其實早該死去,早早的,就去,那樣或許會比較幸福。
在盛世塵第一次擁抱他的時候。
在那幸福的五百二十天裡的任何一天。
甚至是在那些之前,任何的普通日子裡,在盛世塵溫柔的笑意裡面,長睡不醒,那是多麼的幸福。
「小寧,回答我。」
「先生,」盛寧搖搖頭,「不是的,我和盛心只是兄弟之情,我對他沒有旁的心思。」
這句話說出來,似乎並不是錯覺,屋子裡坐的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原本有些燠熱緊張的氣氛,緩了下來。
盛寧舔舔唇,有些幹巴巴的說:「先、先生,你要歇息了嗎?」
盛世塵搖搖頭,「我不倦。」
不倦也要睡覺的好不好?
這屋裡什麼也沒有,沒有書,沒有棋,沒有什麼琴譜劍譜,沒有琴啊劍啊的那些他可以消磨時間的東西。
這樣枯坐著……
「你想睡了?」盛世塵說:「那你先睡吧。」
先睡……
盛寧有些呆呆的站起身才想起來。
這屋裡只有一張床啊?
而且這張床並不大,睡一個人可能還有些寬綽,但是睡兩個人是絕對不能夠的。
「不,我不困。」盛寧硬生生煞住腳,又坐回了凳子上。
兩個人無言的對坐,隔著一張桌子。
各懷多少心事?向誰說?有誰知?
山裡蟲鳴蛙唱,遠遠近近的響成一片,多少填補了一些兩個人之間沉滯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