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寧正要伸手去接,盛心卻改了主意。「算了,你在這裡守著先生,我去煎。」
小僮來敲門,送了那床號稱能憑生內火的虎皮氈進來。盛寧把盛世塵身上蓋的被子揭開,把那床虎皮氈蓋上去。屋裡的架子上有個藥盒,裡頭擺了零零碎碎的一些小瓷瓶,盛寧辨清瓶子上寫的曲曲彎彎的小篆標簽,拿了一瓶盛世塵自己配製的祛風丹。
剛才也是急胡塗了,這藥丸就在手邊,都沒有想起來。
盛寧倒了一杯水,然後喂盛世塵吃了一顆藥丸。
盛世塵還可以吞嚥,但是卻一直沒有睜開眼。
「先生,先生。」盛寧低聲喚了兩聲,外頭雨聲潺潺,屋裡卻安靜的可以聽到極細碎的聲響。
盛寧坐在腳踏上,頭慢慢靠在榻邊,望著盛世塵安靜的睡顏。
有許多疑問,然而那些都可以留待以後再想。
這一刻,這世上好像只剩下他和盛世塵兩個人。
「先生……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敬愛你,原來不是啊……」盛寧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澀,「我是在心裡喜歡你……」
忽然盛世塵的手指微微一動,盛寧立即住口,欠起身去看,不過盛世塵並沒有醒來,剛才那一動應該也只是睡夢中無意識的動作。
替他把氈子又捂緊一些,盛世塵的臉色漸漸緩過來,顯出一點淡淡的粉色。
這是難得的機會。盛世塵這人滴水不漏,平時怎麼會有機會看到他沉睡?你尚未走進他的院子,他已經可以聽出來你今天穿的是皮底鞋子還是布底。
盛安甚至有次說,先生大概睡覺的時候,也是睜著一隻眼的。
但是他現在安詳的像個嬰兒,面上的神情甚至是脆弱無助的。
「先生,你生的真好。」盛寧捧著臉,呆呆的說:「好像認識這麼長時間,都沒敢正眼看過你,你這人太厲害了啊,一點毛病也沒有。
「其實,人不該這樣,太完美的人物會遭天嫉的,而且,旁人也不敢親近你。人就該有點小壞,有點貪婪,有點膽小,再來點奸詐……其實是我自己的私心裡這麼想。因為,要是你有縫隙,我也就有了可以見縫插針的機會了。」
這句話說完盛寧自己就笑起來,低著頭,肩膀輕顫。
「其實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是在痴心妄想。」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嘆息:「差的太遠了,根本不可能。」
已經知道是不可能的了,只不過那種失落的心情,一時間卻轉不過來。
真是笨蛋啊,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人?
他的確太出眾了,可是,出眾的太過了。
要得是什麼樣的人,才可以站在他身邊?
連上次走的杜清若,也差的很遠。
先生,你莫不是謫仙下凡吧?
盛心親自把藥端了來。「怎麼樣了?」
盛寧回過神。「還好,睡的挺沉的,我剛才喂他服了祛風丹。」
「吃過那個了?」盛心放下託盤,伸手過來試了一下盛世塵額上的熱度,又把了一下脈,「那就好,再服了藥就差不多了。只是……」
盛寧最怕人說「可是」、「但是」、「只是」這種詞,尤其是由盛心這種行業的人來說,大夫一說但是,就總有麻煩。
「只是什麼?」
盛心想了想說:「外表的風寒沒有什麼,可是先生的心脈像是受過大的激蕩……」
「什麼?」
「你小聲點。」盛心豎起根手指頭,看了一眼床上。
盛寧馬上氣焰頓消,低聲說:「你說先生受了傷?」
「不是……」盛心白他一眼。「你個外行,我的意思是,先生肯定遇到了什麼大悲大喜的事情,相當的嚴重。以他這種修為,居然會被風寒所趁,你不覺得奇怪?」
盛寧抿抿嘴,怎麼不奇怪?
「我猜度著多半是不好的事情。」盛心把藥放下,「我明天還要去林縣,你一個人行不行?」
「沒事。」
「那我可回去了。」盛心又想了想,「告訴他們幾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