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牧將軍的怒氣沖沖，牧衡倒是很平靜：“爸。”
“等我走了，你就把我的賠償款和補助捐給sk，我還有幾個當年關系不錯的戰友，他們年紀也大了，日子過得很拮據，你有空替我關照關照他們。”
“我不關照，要關照你自己關照。”牧將軍的語氣也硬邦邦的，“你活下去，自己關照！”
“也別怪人家治癒師，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
“我哪裡怪了？”牧將軍看著牧衡這副模樣，語氣都有些委屈了，“你都不知道他們從你爸這要了多少東西，我以為他能把你治好的，我真以為的。”
牧將軍許久未哭過了，也沒在長子面前哭過，這會兒卻忍不住流了淚：“我讓他走了，但我不能看你變成這副樣子，我還要給他們好處，用我的名聲幫他們簽合同，這我辦不到。”
那些都是小事，牧將軍更想看到牧衡活下去，只要牧衡能活，林家那幾口人踩到他頭上都沒關系。
“好好好。”牧衡也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牧衡已經虛弱得話都不能多說幾句了，他能感覺自己的生命力在急劇流失，就像剛受傷時那樣。
他不想抱怨，多年的病痛已經耗盡了他的心氣，他只希望活著的人能幸福。
牧衡想到了他死去的和仍活著的戰友們，腦海中驀然浮現老楊和對方提到的偏方。
這個偏方聽起來確實挺有趣，旁人聽了，一定以為老楊在胡言亂語。
但牧衡覺得，自己人生的最後時刻沒必要那麼沉重，聽一聽胡言亂語也挺有意思。
至少老楊知道了會高興。
一片安靜中，牧衡開口道：“爸。”
牧將軍應了一聲。
“我想看小說。”
牧將軍不明白牧衡為什麼突然想看小說，但既然是牧衡的要求，他自然會辦到。
在星網一眾網文中，牧將軍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做美食》——《做美食》眼下還在金榜前二十，隨著《無限世界》的上架，《做美食》的金榜排名還往上升了升。
牧衡便靜靜看起了書。
牧將軍把空間讓給了他，但每隔一個小時，他都要提醒牧衡一次，叫他別太過耗神。
一個小時後，牧衡依然在看小說。
兩個小時後，牧衡依然在看。
三個小時後……牧將軍心知不妙，牧衡身體尚未惡化的時候，也經不起足足三個小時的消耗。
但機器人並未發出警告。
進門檢視時，牧將軍覺得牧衡的精神還不錯。
但牧將軍並不覺得歡喜，他懷疑這是迴光返照。
牧將軍不放心，夜裡不敢睡覺，唯恐牧衡一不注意就離開了。
然後，第二天，牧衡依然活著，在看小說。
第三天，牧衡在精神奕奕地看小說。
“……您的意思是，牧衡在好轉？”從醫生口中得到肯定答案的瞬間，牧將軍不自覺地用上了一個您字。
“是治癒師起了作用嗎？”
醫生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治癒師的治療都是實時效果，沒有延後性。”
那就不是林雨舟的治療奏效了。
牧衡則指了指眼前的網文：“會不會是……這個在起作用？”
他也覺得一切很荒謬。
但他確實在變好，千鈞重負在緩緩從他身上卸下，更讓他確定這一切的是——他看到了，時隔二十年沒再露面的他的精神體，那對灰撲撲短短的小狼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