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沈清和很詫異。
蕭元政目光晃動一下,似乎那片靜水興起波瀾。
沈清和同他靠得太近,被這片波瀾輕微地蜇了一下。
蕭元政微微嘆息:“或許,尚且明月照溝渠呢。”他再道,“不過就算一切順利,也是生不出公主的。”
沈清和嘴唇顫動一下,“那如果是有病得早點治……可不能諱疾忌醫啊……”
蕭元政忍俊不禁地看著他,沈清和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悔得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沈清和快走幾步,身後人依舊亦步亦趨,可他不敢再回頭。
不對勁!
這很不對勁!
沈清和發誓,有些確有其事的示意,在他的感知上明晃晃的降臨。
——已然是鮮明到他無法再騙自己,那是自作多情或是錯覺,亦或是其他什麼。
他也算見多識廣,但是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走出幾步就又被按住手腕,這回他真和觸了電一般,直接將抓住自己的手甩脫!
蕭元政眉梢輕微地揚了一下,緩緩說:“再進就是林深處,難保不會有野獸,折返吧。”
沈清和回到營地了也沒找到開口的時機。
“喂,剛剛跑哪裡去了,我怎麼一轉眼你就……”遙光迎上,被青年脖子上紅瑪瑙串晃了一下,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沒事。”沈清和敷衍一下,掀了車簾自顧自鑽進去。現在他心思有如一團亂麻,若是蕭元政又要與他共乘當如何?沈清和思來想去,最終一切都是多慮,侍從牽來驌驦,高大的君王踩著馬鐙向上,後半程的路要騎馬回京。
正好,給了沈清和些時間些時間細想。
……還細想什麼啊想!
普天之下,哪有這樣的君臣!!
外頭人聲突然嗡嗡,沈清和轉而凝神去聽,原來是押解在隊伍中的尤嚴二族核心成員中,有人想要趁西北軍休憩時逃跑,未曾想厚實的林葉地本就難以行動,還未走脫百米就被發現逮了回來。
一身狼狽的人犯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還在掙紮,兵士正詢問昭桓帝該如何處置。
昭桓帝高坐馬上,沉吟片刻,“既然你們留戀故土,那就不用走了。”
倒在地上的幾人都露出驚喜神色,往地上“砰砰”磕著頭,口中唸叨著“萬歲”之類。
蕭元政沒給他們一個正眼,對押解計程車兵說:“出了衫林再處死吧。”
所有人犯的目光瞬間從驚喜變作了驚恐,下身立即濡濕一片,發出難聞氣味。西北軍早就對此司空見慣,一手一個拎著衣領,順道把要冒出些不幹不淨話的嘴給堵了。
車內偷聽的沈清和也一愣,蕭元政……倒是挺殺伐果斷。
求饒,呼喊,嗚嗚咽咽的嘈雜很快歸於無聲,沈清和只能朦朦朧朧看見昭桓帝的側臉。
高大的君王聲音冷峭:“潤安郡堤壩潰口,沖毀田地,餓殍遍野,尤氏賤收田疇,斂土無數。嚴氏仿效,隔年平安郡接連潰決,其心可誅,二氏侵吞修築堤壩銀錢百萬,罪惡昭彰,萬死猶輕。”
百萬銀錢啊!
還賤價購買田地,兩頭牟利,雁過拔毛。所有將士聽過都露出憤懣神色,真該死啊!
沈清和坐在簾帳之後正大光明地窺看,他也和眾人的視線一起,被一人吸引。從前只見朝前昭桓帝的厚德載物,從未親眼見過他盛譽西北,搏殺英王,弭亂兵禍的另一面。
如此濁世變局,毫無圭角的皇帝怎麼能穩坐這麼多年的江山呢。
有些可惜,現在才認識。
車馬行進,沈清和以臂作枕,向後靠在硬邦邦的簡陋木板上。
但,倒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