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其他人這麼叫他,就得在他槍尖下比劃比劃,不過遙光自認好兄弟就是嘴巴壞,心還是好的,便迅速翻了篇:“好好好,你最聰明,但是還得我這個莽夫保護你這顆聰明的腦袋。”
沈清和還挺無語的,他不懂初見時英姿颯爽的小將軍怎麼能變成這樣。
“我還是喜歡你一開始那種桀驁不馴的樣子。”
遙光暴退三步,仰頭望天,“喜歡我?我,你,是嗎哈哈哈。”
“……”
是吧,他說的一點沒錯。
沙塵滾滾,另一駕馬車在他身側停下。車夫一路張望地脖子都要斷了,見總算沒把人跟丟,掏出布巾擦了擦冒熱汗的臉。
從沒把馬車駕得這麼快過!
他是大鬆口氣,可車裡的人的就不一樣了。孔正卿將簾一掀,捂嘴跳下車,在一棵樹下大吐特吐,險些將膽汁給嘔出來。
“孔大人?”
沈清和看了眼,還真是孔正卿,他又疑惑看向遙光。
“是蕭大哥讓我帶他來的。”
他們這一程輕裝簡行,護送的金甲衛在遠離京都二十裡時就撤散,剩下的路就是遙光在前面騎馬跑,偶爾停歇一陣,而身後載著孔正卿的馬車則死命地追,就這樣一路到了蒼州,才叫他去了半條命。
遙光見堂堂禦史中丞被他折騰成這副模樣,有些心虛地顧左右而言他:“我就說我和這些文官處不來的,顛簸兩下就和要散架似的……”注意到沈清和涼涼瞥來的視線,他立刻訕笑討好:“你當然不一樣了!沈大人英俊瀟灑國之棟梁,我只和你處得來。”
傻愣傻愣的,沈清和也不和他計較。孔正卿吐得欲生欲死,看遙光的眼神都要帶上恨了。沈清和剛要開口,卻聽到了馬車裡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遙光眼神一利,提槍朝車駕走去,車夫嚇得跳了車,他拿槍尖一掀車簾,裡頭空空如也。耳尖微動,猛地又朝車底刺去,一個瘦小的毛孩子從車底咕嚕嚕滾下,哎呦哎呦地哀叫。
“什麼東西?野猴子?”
看清是個小孩,遙光猛地收槍,“你是誰?怎麼會伏在車底?”
小孩穿得破爛,頭發像一月沒清理過,亂得像個雞窩,一張嘴就哇哇大哭起來,那叫一個又嘔又哭,險些背過氣去,顯然也被顛得不清。
這一嗓子,眾人才發覺這小叫花子竟還是個女娃。
“看你做的好事。”沈清和又將錯歸責到莽夫身上。看她樣子,現在也問不出什麼,招招手讓州府裡的小廝幫忙將人和馬都安排回自己的住處。
休息了半刻鐘,高容又制了補神安神的湯劑,孔正卿才總算緩過神。他是文人出身,縱使平日對武將沒什麼偏見,如今也要有偏見了,一邊喝著湯藥,不帶重樣陰陽了一刻鐘才停下。
沈清和也未料到鐵面禦史還有這樣一面。
遙光摸了摸鼻子,覺著理虧也沒反駁。
“沈大人。”孔正卿轉頭看沈清和,才轉變了態度,“陛下聽聞丘泉郡在你治下已是滄海桑田,特命我前來勘錄,若有需要,我當傾囊相助。”
“孔大人是陛下的得力之臣,若有需要我當然不會客氣。”
孔正卿無言,他嘴唇囁嚅兩下,面露愧色,“那日……昌州難民之事……本是你的功績,最後卻算在了我身上,並非我有意……”
“孔大人不必多說。”沈清和搖頭,“我當時年輕氣盛,鋒芒太露,你我都不是什麼顯赫門第,也當清楚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貶謫蒼州,並不一定是壞事。”
“好好好。”孔正卿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熱淚盈眶,“我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是識量清遠之人!”特別在遙光的相襯下,他覺得沈清和簡直如他知己般心意相通。
“識量清遠?孔大人應該對我有誤解。”沈清和道,“沒準我是想失之桑榆,收之東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