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說你別說!”叫小杵的小童從譚萍手裡將紙奪回來,“我自己做就是了。”
沉默在幾人間蔓延,他們還在想那雉兔問題,湊了半天也沒湊出個結果。
須得親眼看到那雉兔同籠,才能分說清楚吧!
桌上男童還在苦思冥想,女童已經將筆擱下,把手中一小沓紙張整理好,放進自己的小背囊裡。
有人終於忍不住問:“所以那個問題,只憑頭腳,怎麼可能知道有幾只兔子幾只雞啊。”
“當然能知道。”女童不假思索,“上置三十五頭,下置九十四足。半其足,得四十七,以少減多,再命之,上三除下四,上五除下七,下有一除上三,下有二除上五,即得。”她信口說著,隨即狐疑地看向幾人,“你們真的上過書院?”
什麼頭足、除下,聽得人發懵。
生平頭回竟被個小孩兒質疑,幾人從耳根紅到了脖子,說不清是氣得還是羞的。
這時孫老伯端了豆飯上來,今日有客,他特地拿了家中最好的食物招待,一碗臘肉,一碟青菜,用了豆豉,還放足了鹽。
“丫頭怎麼和客人說話的,他們都是外頭考過官的學子,不過讓讓你,可別逞上臉了。”老孫頭也聽著了,笑罵一聲,並不認為這些看著就體面的讀書人會不知道這些。
“快去把手洗了,都來吃飯。”
男童見桌上有葷腥,立刻放下紙筆,跑出去打水了。
家裡桌子小,為著客人,老孫頭給兩個孫兒夾了菜,趕他們去灶上吃,隨後起身,沖塊高置的長生牌位點了香,又拜了三拜,這才開始動筷。
譚萍:“這是……?”
孫老伯憨笑一聲,摸摸後腦,“是清北書院,我們郡頂出名的地方,日日點香拜拜,希望我孫兒能有機會進內院去,那老頭子就要享福了。”
清北書院?從未聽說過,什麼野雞書院。
譚萍看了眼牌位面色古怪,頭回見到有人把書院刻在牌上供奉。莫非是仿了上清書院的名頭,和最近南邊興起的蓮花妖道似的,打著傳教的名頭煽惑耳目?
這雉兔學說,就是幌子之一?
遠處的女孩敲了敲碗沿,“爺爺,老師說過了不能胡亂迷信。”
“小孩子懂什麼,快吃飯!”
女童撇撇嘴,不說話了。
孫老伯沖著眾人訕訕一笑,他沒說裡頭還有樁故事。從前這長生牌上刻的是他們丘泉郡守的名字,這小郡守在他們心中是比神仙還神的人物,家家戶戶幾乎都擺著,只是後來傳進郡守耳朵裡,覺得影響不好,這才打住不讓立。
只是沒個東西敬拜,總覺得心裡惴惴,後來大家一合計,改換了清北書院的名目。
要是考上書院,那就能去官府和廠窯裡上工,那裡油水多,還是鐵飯碗,一輩子都不用愁了,那也是一樣的嘛!
譚萍不動聲色觀察著,桌上是肉食,油燈,紙筆,幾十裡就到這兒才遇上人戶,還有那什麼清北書院,處處都透著古怪。
暫且按下不表,他閑談般問道:“老伯,在清北書院上學,一年要花費多少銀錢?”
老孫頭:“不要錢不要錢,只要丘泉在籍滿一年就不要錢的!”
不論身份,不收束脩,教的東西更從未聽說。
譚萍一聽覺得其中更有貓膩。
還真是聖人不成?
“我們現在才到外院,才不是在清北書院上學呢。”男童邊扒飯邊搭腔。
孫老伯:“沒點志氣,怎麼就上不得了,你就不能和你姐姐學學,考個第一回來!”
“爺爺,你的成績還沒我好呢。”
“嘿,小兔崽子!”
譚萍一驚,“老伯,您……”
老孫頭有些不好意思,“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知識就是力量’嘛。”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看向了老師。
譚萍嘴唇顫了顫。
這清北書院是想倒反天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