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帶隊首領也未想到這群雍人早已佈下陷阱,大喝一聲勒馬急停,連忙與前排已經淪陷的人馬拉開距離,擰著眉在夜色裡細細地瞧,只見幾個連甲冑都沒有的人在奔走。
多年將雍人驅趕戲耍的經驗還是叫他難免自傲,料想不過是螳臂當車。
“沖開他們!”
趙金山躲在草堆裡偷偷地看,那胡人膀大腰圓打著赤膊,望不到邊的群馬一齊踏出雷霆之聲,反觀那郡守驅策的人,許多是一輩子都沒動過刀劍的普通人,懸殊得厲害。
可就是這麼懸殊的兩支人,竟也能打得有來有回。林地上設下的暗井絆繩大大降低了胡人的速度,馬匹一旦停下就成了活靶子。
他們進犯前也只認為是有點難啃的骨頭,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
天上是如雨點般急促下落的流矢,落了小一刻還不停歇,這小東西和不要錢似的往下掉,一碰肉就是個血窟窿,還有層出不窮的麻紮刀、鈎槍,從未見過也叫不上名的棍刀,悄悄伸過來馬腿就血淋淋成了兩截……縱使他們自詡草原民族悍不畏死,也不敢再莽撞沖殺。
首領尚且驚魂未定,轉身就要下令撤退,身後突然爆發高昂的呼聲。
“匪頭子要跑!”
“別叫他逃了!”
首領轉頭想罵人,到底誰才更像土匪啊!
這群看到他們如老鼠見貓的雍人一擁而上,刀槍鈎戟全數招呼,誓要將從前的仇怨在今日報幹淨。
剛墮馬便被抓住領子,連拖帶拽總算停下,被死死按在地上。
抬頭見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他狼一樣的眼睛眯起,講著口音奇特的中原話:“趕緊放了我,不然我的部族不會放過你。”
“還會說官話啊。”
火把伸到他臉邊上,能看清是張輪廓深刻的面孔。
“清醒點朋友。”
沈清和只將他的頭往地上踩,“現在是新賽季了。”
首領吱哇亂叫被押走了。
壯丁輕聲喃喃:“幸好之前沒得罪他們……”
趙金山:“……”
叫喊聲持續了大半夜,天邊翻出抹魚肚白時,場子才收拾幹淨。
有了對比才有差距,丘泉偏居一隅,郡官們也將他們保護得好,從前只知道他們郡子強大了,但只有模模糊糊一個‘現在過得挺不錯’概念的民眾,如今看自己真能正面將胡人打敗,甚至還俘獲了胡人首領,這才真正有了實感。
竟然贏了!
他們能打敗胡人了!
蒼州最好的潮平郡,能打敗胡人嗎?不能吧!
但就在剛剛,他們贏了!
敵人的血還灑在身上,餘熱未消,他們卻和喝了兩斤似的,搬搬扛扛都有無限的力氣。
沈清和留下一起熬了一宿,不時有人來勸他休息,他只是擺擺手。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面對抗胡族,雖然以奇巧取了勝,但糾結的民眾和正規軍比,只是草臺班子。經此一役更得警戒,以防招來更大的勢力報複。看郡民人人精神振奮,商量著要聚集慶功,他也將其他話吞回肚子裡。
高興就高興會兒吧,其他的日後再說。
“大人——”
沈清和回頭,趙金山身字尾兩個人,顛顛地小跑過來。
“趙老闆。”沈清和上下看他,“這裡危險,你可別傷到了。”
“不敢不敢,有大人庇護,我哪裡會受傷嘛。”
趙金山受寵若驚,他抖了抖胳膊腿,“沒想到怎麼會突然出這事兒,我剛剛還沒說完呢,哈哈小人的意思是,我崇敬大人人品,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還得跟著您。”他堆著笑,故作喪氣:“現在做生意不景氣,還得靠您賞口飯吃。”
沈清和笑眯眯看他,商人比他矮,他便微微躬身盯著他努力作笑的臉。
“行啊,不過我現在下班了,就由薛大人和你對接吧。”他揉揉太陽xue,沖薛不凡大手一揮,“煩請在擬好合作章程到我桌上,我起床要看到。”
薛不凡按住抽動的眼角,勉強露出一個牛馬的微笑,“……和我談就好。”